曹啟皇帝突然病倒了,太子需要去侍疾。
陸萸問,“我不用去嗎?”
“太子妃聽聞父皇病重,驚憂之下舊疾複發,需要靜養,等過幾日好轉了再進宮”曹壬邊換衣服邊回。
好吧,連理由都給她找好了,她就沒必要去湊熱鬧了,想必如今宮裡的女人們早已亂作一團。
既然是養病,她就不能再出去抛頭露面了,思索一番後讓青瓊去尋陸弘。
去年十二月初,堂姊陸妘就病逝了,那時候陸萸忙着建醫署和招聘老師的事,且已做過告别,所以隻是讓太子長史代表東宮去吊唁。
她一度以為陸氏和成都王聯姻隻是陸奂的一廂情願,過完年後,陸歆已經康複,按理來說這親事不可能成的。
陸弘在東宮前殿上職,聽到傳令後很快就來了。
“成都王是那般謹慎的藩王,他怎麼會答應聯姻,還先斬後奏?”陸萸問。
“回太子妃,臣的妹妹是自願嫁給成都王的。”
陸弘答非所問,陸萸愣了一瞬“此話何意?”
“臣的妹妹一心想嫁給成都王,如今終于能得償所願,是件喜事”陸弘言畢,看着陸萸沉默。
陸萸聽後卻是久久未能回過神來,陸弘言下之意,這婚是陸婠自己求來的,若是如此,定是陸歆找人去說服了成都王。
可是,想到那樣優秀的姐姐去做繼室,郞婿還是個年齡那麼大的藩王,她心裡還是不甘。
“妹妹讓我轉告娘娘:劫後餘生,就該活出精彩,那裡有她的廣闊天地,您無需為她擔憂”陸弘接着開口。
陸婠還是當年的陸婠,看問題的格局有時候比陸萸還大,知她會有不甘,甚至還留話安慰起她了。
如此,她也不能再說什麼,木已成舟唯有一歎,“那便在此祝陸女郎早日實現心中理想。”
陸弘行禮,“臣替妹妹謝過娘娘。”
今日的天氣不好,陰沉沉的天壓得整個洛陽都城都透不過氣,似正在醞釀一場更大的暴風雨。
陸弘退下後,陸萸獨自坐在中室殿的書房,細細整理着今年發生的一樁樁事,她一直忙着女醫署的事,有些細節就被她給忽略了。
如今想來,依然毫無頭緒,但從謝氏拍賣藏品之後,曹啟皇帝未再臨朝,如今他徹底偏癱在床,曹壬能否抓住這個機會自強起來呢?
曹壬急匆匆進顯陽殿,看到的是一堆哭哭啼啼的宮妃、正在侍疾的皇後和冷靜沉默的謝太後。
太極殿是上朝和議事的地方,曹啟皇帝平時起居是在太極殿正後方的顯陽殿,皇後和其他妃嫔則居住在顯陽殿東西兩側的四個殿中。
曹壬成為太子後除了太極殿,後宮中來的最多地方是顯陽殿和太後永甯宮,所以突然見到滿屋子的妃嫔,他立在門口愣了一瞬。
謝太後一見曹壬,忙對面前的宮妃道,“行了,陛下要和太子議事,皇後留下,其他人都退下吧。”
那些宮妃聽到後,起身擦了擦眼淚,然後按品級依次退出了顯陽殿。
他們從太子跟前走過的時候,還忍不住偷偷看了幾眼傳說中佛心佛性的太子,可惜太子隻是眼觀鼻鼻觀心,連個眼神都懶得給他們。
曹壬看到這麼多莺莺燕燕,各種齊齊怪怪的香味也實在難聞,隻能屏住呼吸,心想父皇後宮的女人可真多,還好阿萸今日沒來,不然回去又得胡思亂想了。
“兒臣來遲了,還請父皇責罰”曹壬在曹啟皇帝床前坐下後道。
“那些老家夥呢?想必都在等着看朕的笑話吧?”曹啟皇帝氣急敗壞地開口,雖然已經偏癱,聲音卻依然洪亮。
“朝臣正守在太極殿東堂,隻等父皇下令,便可前來侍疾。”
“侍疾?朕可消受不起,别來氣朕就是”曹啟皇帝一臉惱怒。
曹壬沒有回話,隻是沉默地守在床前。
“陛下如今病着,就莫要再動怒,養好身體才是關鍵”謝太後出言勸慰道。
有的人好脾氣了一輩子,一旦生重病,就會把壓抑多年的情緒暴露出來,一生要強愛裝的曹啟皇帝就是如此。
太子沒來之前,他就已經口無遮攔地把朝臣們咒罵了一通,雖然沒有指名道姓,但是如此這般,倘若被傳出去也會寒了朝臣的心。
楊皇後隻是安靜地聽他咒罵,因為朝臣裡就有她的父親,她若出聲,肯定連她一起罵。
看着隻能躺在床上靠咒罵發洩不滿的皇帝,楊皇後說不清自己是什麼心情,曾幾何時,她對他恨得咬牙,恨不得他趕緊駕崩,如今又覺得看他這樣也是一種痛快。
她舉起帕子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淚,然後悲痛出聲,“陛下得早日養好身體才是,臣妾和姐妹們還得靠陛下照拂。”
曹啟皇帝聞言,終于把視線看向皇後,無論是真情流露,還是虛情假意,她說的都沒錯。
可他難道不想養好身體嗎?他從醒來後時刻想着能趕緊恢複然後上朝,但他也知道他的左半邊身子已沒任何知覺,他如今已是一個廢物,吃喝拉撒皆隻能在床上解決。
思及此,他忙對曹壬道:“太醫署的人都是廢物,你盡快替朕找葛醫仙來就診。”
“兒臣一聽宮裡傳信,就已安排人去尋葛醫仙了,隻是葛醫仙上月離開洛陽雲遊去了,至今不知身在何處”曹壬回。
“那你下诏呀,下诏:凡能提供葛醫仙行蹤者重賞,你在這裡守着有何用?”曹啟皇帝怒言出聲。
“兒臣這就去下诏”曹壬仿若未見皇帝的怒火,一臉平靜地回。
謝太後在一旁看着,隻覺得皇帝今日火氣太大,心底不認同,卻又不想再出言勸慰,有的人,你說越多他越要一意孤行。
楊皇後看着太子乖覺的下诏去了,心底對皇帝又是一陣嘲諷,暴躁吧,咒罵吧,讓你失去尊嚴的日子還長着呢,看大家能忍你到何時。
太子去太極殿下诏後沒有立馬回後宮,因為有朝臣要奏朝事,因為這樣的原因,曹啟皇帝又暴躁地把太子咒罵了一通。
謝太後在一旁坐了一個多時辰後,終于聽不下去了,也起身回永甯宮了。
楊皇後像個木頭樁子似的侯在皇帝床前,聽着皇帝沒完沒了的咒罵一切能咒罵的人,連她也不例外。
她卻一點也不難過,反而隐隐好奇起他到底能罵出什麼花樣來。
慶平又端着藥碗進來了,楊皇後收回早已飄遠的思緒,忙上前去接。
誰知曹啟皇帝嫌棄地看着她:“慶平來喂,朕不要你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