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平看起來老實忠厚,講話卻很嚣張:“這麼多古墓,每一寸土地都是屬于老百姓的,憑什麼你們考古隊能挖,我們就不能挖了?”
而且思想很歪:“挖别人祖墳的,還不都是盜墓賊?你們還不是和我一樣?”
“考古并不是挖掘值錢的古董文物,而是找出文獻資料,”崔書桐深吸一口氣,耐心跟他講道理,“然後修複填補我們的曆史,這遠比金銀珠寶更有價值和意義。”
“說的冠冕堂皇,這些人如果沒有私心,我才不信!”張小平冷哼一聲:“年輕人,我吃過的鹽比你吃過的大米都多。”
“我十六歲就會尋龍點穴,學會了求風問水,走上盜墓這條路,見過太多醜陋的人心了,少給我扯什麼意義和價值,都是沒用的大話。”
崔書桐看着他,幽幽來了一句:“所以你承認自己是張小平了?”
意識到自己進了圈套,對面男人徹底安靜了下來:“我隻是說我十六歲學會了尋龍點穴,什麼時候承認我是張小平了?”
他反偵察意識真的很強,崔書桐不說話,靜靜看着他表演。
“我真實姓名叫魏振華,隻是一個普通的農民,你們憑什麼污蔑我,有什麼證據證明我是張小平?”
崔書桐掀起眼皮子,看了他一眼,雖然他振振有詞,可話裡話外還是暴露了,因為一般人不會說“我的真實姓名”,應該說“我的姓名叫XX”。
審訊室染上死寂一般的沉默,兩人靜靜對峙,一言不發,本就冰冷的警局變得更冷了。
崔書桐決定換一條策略:“你為什麼要挖南嶽王的墓呢?”
“我還能為什麼,為了錢呗,”張小平依然不拿對面年輕人當回事,“來到這個世界上,管他什麼高貴的身份和目标,都逃不過錢權名利。”
“你是不是挖錯人了?”崔書桐皺了皺眉:“南嶽王勤儉節約,是勤政的賢君,他的墓地有什麼可值錢的東西?”
張小平壓根就不信:“南嶽王的賢名,不過都是杜撰出來的。”
崔書桐:“可是墓地兩個棺椁,不都被你開了?裡面除了古籍書畫,哪有什麼價值連城的寶貝?”
“中間的我沒來得及開!”中間的才是南嶽王。
兩邊不過是陪葬的墓,傳說南嶽王不忍活人陪葬,又想在九泉下保護家人,便弄了南嶽王妃和小太子的衣冠冢,陪着一起下葬了。
張小平并未在衣冠冢找到珍貴的寶貝,所以他斷定,南嶽王的棺椁一定有價值連城的寶貝,一定奢華無比。
“我挖東西去賣的時候,遇見過很多富貴人家,看似正派,暗地裡卻做着表裡不一的勾當,明知我挖的東西來路不正,也争着搶着買……”
張小平眼底深沉不見底:“世上哪有什麼正派,立賢君的人設,還不是為了功名利祿?”
崔書桐心裡明白了:“你不願意相信世上有賢君,是因為你的内心污濁,才會看什麼都是污濁的。”
他蟄伏地下多年,猶如下水道的老鼠,看不見光明,便以為光明不存在。
“哪個皇帝不把自己的墓修的豪華奢靡?”他堅信南嶽王隻是一個虛假的人設:“南嶽王身為皇帝,本來就站在名利頂尖了,竟然說畢生理想是做天下第一閑人,也就是嘴上說的好聽而已。”
“可見那些青史留名的人物,未必有多高尚,不過都是虛名,立的人設而已。”
張小平認為人性是醜惡的,而崔書桐截然相反,所以兩人注定背道而馳。
“無論他們是不是立的人設,都曾為了天下蒼生做出過實事,”崔書桐才不會把他放在眼裡,“還輪不到一個盜墓賊來質疑。”
張小平眯起危險的眸子:“你怕了?”
崔書桐:“我怕什麼?”
“你怕我說中了,如果南嶽王隻是一個虛假的人設,就證明你們所堅信的正義都是假的。”
“是真是假,”崔書桐已經懶得和他争辯,“明天開棺不就知道了?”
反正胡江已經聯系好了考古隊,明早就抵達現場親自開館,到時候南嶽王真迹就能曝光在大衆面前了。
誰知聽到這個,張小平不淡定了,情緒上頭,聲調拔高了幾個度:“我要求明天去現場,我要親自給南嶽王開棺。”
“用不上你,”崔書桐壓根不正眼看他,“我們有正兒八經的考古專家,照樣能開棺。”
“這些考古隊都是廢物!考察了那麼久的南嶽王墓,最後還不是讓我先找到了,也沒見他們能找到。”
“你!”崔書桐恨得牙癢癢,卻又不得不承認,這個張小平确實有兩下子。
不對,不僅是有兩下子,而是非常厲害。
“書桐,你不要激怒他。”見場面收不住,張警官将他勸走,在審訊室外告訴他一個噩耗:“在調查張小平身份的時候,我們的人員反饋過來一個消息,他得了癌症,胃癌晚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