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長年眼神躲閃，不願意接受采訪：“呃，我隻是接到命令，來現場幫忙的。”

記者又問：“請問這場考古挖掘，對我們研究南嶽王朝會有什麼實質性的幫助嗎？”

“當然。”涉及到專業性的問題，崔長年還是願意回答的：“我們發現大量保存完好的古籍，裡面還有著名詩人的詩集，都被完整地抄錄下來了。”

“所以這次考古，不僅對填補南嶽史的空白有幫助，或許也會幫我們修複失傳的史書古籍……”

當晚，南嶽王墓被發掘的消息不胫而走，霸占所有網站的熱搜，占據各家新聞媒體的頭條和大幅報道。

#盜墓祖師爺真面目首次曝光#

#驚！東山市破獲史上最大盜墓案#

#現場挖掘衆多古籍，專家稱有望填補南嶽王朝空白#

網友們紛紛玩梗：“又要多學一個王朝，文科生又要背了，幸好我畢業的早！”

“聽說這次專家還發現了很多古詩，全國的小孩子們要遭殃了，作業寫不完咯~~”

……

直到深夜，考古隊才清理完現場，警戒線外依然擠的水洩不通，圍觀的群衆幾乎快要站滿了大半個山頭。

與之不相匹配的，是警局的審訊室，非常冷清。

張小平癱坐在椅子上，失魂落魄：“沒想到我一世英名，最後卻毀在南嶽王身上了……”

“你已經開棺親眼見過了，”依然是崔書桐審訊他，“南嶽王的墓裡并沒有你想找的稀世珍寶，你現在相信他是一個名副其實的賢君了吧？”

張小平點點頭：“我願賭服輸。”

因為他一直行走在黑暗中，看不見光明的存在，内心也是黑暗的，便以為别人也是邪惡的，正是因為對人性的判斷失誤，才讓他輸了的。

他開始交代盜墓事實，現場錄着口供，張警官拿着筆記錄，生怕自己會錯過任何重點。

張小平，原名魏振華，無父無母，無妻無子，仿佛來到世界上，就是為了幹這一行的。

自幼，他就不愛讀書，念到初二就不上了，但是腦瓜子非常靈光，對盜墓小說非常感興趣，在十幾歲就學會了尋龍點穴，無意發現自己有盜墓的天賦，由此開始了長達三十年的盜墓生涯。

除此之外，他還自學了“易容術”，專門買了矽膠等工具，還跟專業人士進修過化妝技術，每次去墓地，都是不同的新面孔。

除了團隊核心成員，他誰都不相信，因此在三十多年的時間裡，屢屢讓他逍遙法外。

“那你這三十多年，靠盜墓成立的團隊，都分散在哪裡？”張警官将手裡的紙筆遞給他：“每個地方的領頭都是誰，交代一下。”

張小平一愣，并沒有接，審訊室重新陷入了死寂一般的沉默。

“你還在猶豫什麼？”崔書桐重新坐下來，繼續做他的思想工作：“我們都已經讓你開棺了，有什麼條件你盡管提。”

“也沒什麼要求，隻是我為非作歹一輩子，想在臨終前做點好事。”

張小平深深歎息一聲：“我那些兄弟都是無辜的，成天跟着我東躲西藏，我不能把他們供出來。”

崔書桐反駁他：“這不叫好事，你不交代清楚，就是縱容他們繼續盜，本質上還是壞事。”

張小平問：“世界為什麼非得是正義的呢，為什麼不允許邪惡與黑暗的存在？”

（為什麼不願意放過我的那些兄弟，給他們一條出路？）

崔書桐懂他的潛台詞，看來還是要對他做思想工作：“因為隻有邪不壓正，所以正義才是正義，如果邪惡壓制住了正義，那麼邪惡就會變成正義。”

“如果邪惡變成正義，那麼我們所有的社會标準都會發生變化，人們會自相殘殺而不是溫良恭儉讓，整個世界充滿硝煙，就亂套了。”

所以善與惡的鬥争是不共戴天的。

張小平愣了很久，呆呆盯着崔書桐，仔細回味這些話的意思，這個年輕人心智成熟老道，甚至讓他産生好奇，面前的年輕人都經曆過什麼呢？

“年輕人，有個事我還想不明白，”他緩緩開口，“如果善有善報惡有惡報，為什麼總是好人沒好報，壞人卻長命百歲呢？”

“因為這個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的，大部分是灰色的，”崔書桐告訴他，“世上沒有絕對的好人和壞人，大部分既是好人也是壞人。”

“每個人内心都有陰暗的複雜面，既不善良也不邪惡，恰好功過相抵了。”

“年輕人，你說我得了胃癌，是不是善惡終有報？”

張小平眼裡都是認命般的妥協，仿佛一夜之間老了十多歲，原本就沙啞的煙嗓變的更滄桑了。

“我從不信善惡報應，如今臨到頭了，也不得不信了。挖了人家那麼多祖墳，自己的報應也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