蘋果切成薄片,打進兩顆雞蛋,放一勺糖,兩大勺面粉,珀爾攪拌着。
“這是最後一點糖了,希娜,你想跟我去鎮上買麼?”
這次他沒有再問希娜敢不敢,隻問她想不想。
希娜垂頭思索,她知道珀爾的傷已經不再滲血。是否跟他去獵龍,需要盡快做決定。确實應該先去鎮上走一圈,驗證下人們分辨不出魔女這個情報是否準确。
“你準備什麼時候去?”
“一周之後吧,我得多買些補給,逛街很累人,想等傷口好利落,”珀爾恢複了一貫的笑容,“還是說你願意留我多住幾天?”
随着爐火加熱,蘋果散發出甜蜜的香,彌漫在空氣中。
希娜動了動鼻尖,珀爾身上的味道和最初全然不同,危險的血腥氣消失不見,還裹着層廚房的柴火味,讓人安心。
她對他說:“嗯,我想去鎮上看看。”
珀爾并不驚訝,他知道希娜早晚會走出小屋,她此前太孤單,沒有信息來源,所以才不肯冒險。
蘋果派熟得很快,他掰了一角,讓希娜先嘗嘗。
很快他意識到這個動作暧昧,上次他這樣做時,希娜咬住了他。
“是屋子太熱嗎?你的耳朵怎麼紅了?珀爾。”
“啊,是…是有點兒。”
希娜用手接過他遞來的食物,咀嚼起來:“好吃,蘋果都變成了流心。”
“那當然,畢竟是我做的。獵人都是好廚師。”
“你是不是經常吃魔物?不懂魔法的情況下,吃那些東西對你有什麼影響?”
“有些魔物本來就可以吃。之前不是吃過羽蛇蛋麼。至于富含魔力的心髒部分,我隻吃過雷鳥的,味道一般。”
“誰問你味道,我是說魔法!效果或者副作用!”
“沒什麼特别。哦,非要說,就是我從那之後聽力稍微好了一點。但是也變得容易失眠。”
希娜的好奇心讓話題快速轉移,珀爾講起了他打獵時好玩的故事。
“狩獵一般的動物,要用弓箭和陷阱。但是對戰魔物最好用劍,魔物性格大多暴躁不安,看不清敵人在哪裡的話,魔物會憤怒到失控,造成更大範圍的傷害,帶着箭傷踏平整個村子的事經常發生。所以,要正面對決。”
“真有趣,你這麼說,魔物倒像是隻接受正大光明挑戰的戰士。”
“我也是這個感覺。抛開是魔物,它們性格各異,挺有意思的。我遇到過一種小型亞龍,也就比羊的體型略大些,但是特别兇,如果你放棄,認輸跑了,它還會發出類似嘲笑的叫聲,然後開始跳詭異的舞蹈,慶祝勝利。”
“哈哈哈,好賤的性格。就像你一樣。”
“好啊!天天給你做飯,你還這麼說我。可惡的魔女小姐!”
他佯裝生氣,揉亂希娜的頭發,不知怎麼就演變成互相打鬧,希娜不斷發出笑聲和求饒,又趁他不防備,伸手咯吱回去。
珀爾抓着希娜亂動的手腕,想要阻止她繼續進攻,不知不覺靠得太近。
“珀爾,你力氣好大……”
希娜示弱的聲音讓他立刻清醒,松了手,後退半步。
“弄疼你了麼?抱歉。”
“不疼。”
其實還想再握一會兒。
希娜發現自己渴望肌膚接觸的感覺。安妮特幾乎沒有擁抱過她,親生父母的樣子,她也早就忘了。五歲之前的記憶一片空白,應該就是那時候成了孤兒,又被安妮特心血來潮撿回來的。
兩個人不再鬧,也不說什麼,他們默默吃完東西。
下午,希娜坐在湖邊的石頭上,遠看湖景和天邊變換的流雲,太陽緩慢向西移動,她托着下巴發呆。
這片湖,這座小屋,周圍的一圈森林,還有去附近村莊的夜路,就是希娜這些年的全部。
兒時安妮特帶她去過的地方,看過的奇麗風景,像一場夢。
她記得宮廷舞會上七八層塔一樣的蛋糕,記得奔流的江河,記得落日餘晖下長長的馬車商隊,記得沙漠裡也有綠洲,記得安妮特為了摘一朵花,帶她傳送到雪山腳下。她是一個旁觀者,安妮特多彩人生的觀衆。
這些地方她真的曾經去過嗎?
有生之年,她還能再去一次嗎?
不做觀衆,而是真正沉浸其中,體驗一番。
“希娜,你怎麼一直發呆。難道,這是什麼黑魔法修行?”
他開着玩笑,坐在了希娜旁邊,随手揪起一片草葉,繞在手指上卷。
“在想小時候。”
“我很少想小時候,有意思的事都發生在最近。先是遇到了暗黑龍,後來又遇到了魔女。看來我離神明指引的道路越來越遠,人生被黑暗籠罩了啊。”
他在說這是有意思的事,語氣卻嫌棄得很,像在說“我可真倒黴”。希娜聽出了這份意思,哼了一聲。
“那你離我遠點。壞蛋珀爾。”
她發動了夜霧潛行,化身一團黑霧,以霧氣的形态,包圍在珀爾身邊。
珀爾此刻真正被黑暗籠罩。
他感官很敏銳,能聽到霧氣中有顆心髒在跳動,能聽到她喉嚨裡的呼吸,霧氣移動時也有腳步聲。他清楚地知道希娜的真身在哪兒,不然初見的時候也不會準确地用劍指着她的脖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