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好痛……”各種意義上的頭痛。
“躺太久了,坐起來會好些。”他把她扶了起來。
殺死怪物之後,三人圍着爐火,分享食物和茶。
希娜有心事,伊迪絲性格嚴肅,珀爾也很難在這種情況下開口。誰都不說話,氣氛變得沉悶。
伊迪絲起身:“我出去走走。”
誰料,她隻出門一會兒,希娜就撂下了珀爾,朝她追來:“伊迪絲阿姨,我陪你一起。”
“你不是很累麼?休息吧。”
希娜咬了咬嘴唇,鼓起勇氣道:“我……我其實有問題想問您。”
“問。”
“您覺得愛情是什麼?”
伊迪絲停下腳步,回希娜一個看怪物似的眼神:“你,問我?”
希娜感到緊張,吞咽着不安的感覺,點點頭。
“難道說,珀爾欺負你?”她語氣仿佛結了冰。
“不!沒有沒有。”
“那你煩惱什麼?長籲短歎,浪費時間。”
希娜:“我發現在秘境中,不,不僅僅是秘境中,包括現在的世界,愛情都是很微不足道,甚至很可笑的東西。”
伊迪絲哼了一聲,像在說“你知道就好”。
“我發現愛情不一定能帶來幸福,有時候還會加深人的不幸,尤其是女人。和珀爾在一起時,我真的很快樂,我想一直這樣快樂,不要悲傷的結局……可我不知道該怎麼做。”
真是越說越沒出息。伊迪絲的眉毛皺成波浪線,臉色也變得陰沉可怕。
希娜縮了縮,小聲道:“對不起,阿姨,我實在沒有人可以請教。”
當她以為不會聽到伊迪絲的解答時,伊迪絲開口了。
“希娜,這個世界很糟糕,人們生活在光明神的謊言裡,巨大的謊言裡。在謊言之下,一切正确都是錯誤的,一切看似美好的故事背後,都藏着不可見人的東西。光明神執着于秩序,能力是治愈。但他的秩序壓抑無聊,他的治愈也隻是些表面功夫。”
希娜:“對,是這樣。我也有同感。”
“這種情況下,愛情的概念也被扭曲了。有些人覺得愛情非常神奇,終其一生追逐它的幻影。有些人又無視愛情,随便踐踏别人的心意。但是,在黑暗神的時代,愛情隻是一種普通情感,和别的情感沒什麼區别。”
“普通情感?”
“嗯。想想親情和友情吧。”
發自内心的情感,健康的情感,不一定都能以幸福為結局,但相愛的人在一起,總是能對抗更多殘酷。
“我明白了,隻要我們是同一條道路上的人,就可以一直一起走。”
“你這麼想也可以。”伊迪絲不再多說,隻道,“路上有個玩伴也好。”
兩人慢慢行走在林中,腳步聲沙沙響起。隆冬時節,風冷極了,樹枝被吹得左搖右晃,覆蓋在上邊的舊雪顫顫飄落。
心變得很安靜。
她們離開的時間裡,珀爾獨自留在小屋,安靜地寫字,他對照着希娜留下的書寫範例,認真練習。
沒過多久,希娜和伊迪絲回來,門打開,風猛然灌進來,桌子上的紙張亂飛,希娜連忙把門重新關好。
她往屋裡走,随手幫他把飄到地闆上的紙撿起來。
伊迪絲在她身後,無意地一瞥:“為什麼寫了這麼多遍‘苔藓’?”
珀爾回答:“是最近剛學的詞。”
伊迪絲突然想到了什麼,拿起桌上的蘸水筆,寫下:森林、苔藓、鏡子。
森林的寫法很複雜,有很多筆畫。苔藓則有單獨的一筆,從亂團團的“森林”裡抽出來,像指引方向的箭頭。而鏡子這個詞,寫出來像一個箭頭射中的靶子。
這三個詞的字形,連在一起就像兒童畫一樣,簡單又生動。
希娜先是愣住了,很快變得興高采烈:“也許是安妮特謎語的一部分!樹下就有很多苔藓,苔藓會指引我們找到‘鏡子’!”
可是,這麼一大片森林,苔藓比頭發還多。要把苔藓的分布畫成地圖嗎?
“我們可以從上往下看!”
她立刻有了思路,緊接着就是行動,驗證剛剛的猜測。希娜化作黑霧飛到高空中,小屋變得越來越小,處在一個更高的位置,視角和風景完全不同。
冬天的樹光秃秃沒有樹葉,上個月下過雪,地面還殘存着白色。然而苔藓的存在感依然很強烈,它幹燥後變成了一種暖棕色,顔色比别的地方都深。
苔藓果然不是無序地分布,而是組成了非常清晰的棕色脈絡,是箭頭,箭頭并沒有指向在形态上更像鏡子的湖泊,而是拐了一個彎,伸向一片空地。
抵達空地之後,希娜問伊迪絲:“要往下挖一遍麼?”
“不。我已經找到了。”
伊迪絲在空地看到了森林裡原本不該出現的東西——貝殼,扇貝的殼。
她擡手施法,把一面很小的鏡子從貝殼下方的泥土中取了出來。
鏡子拿到手中的一瞬,貝殼突然淹沒在綠色的光芒中,仿佛再次擁有生命,兩片扇貝殼拍打着,發出一陣掌聲。
“伊迪絲萬歲!伊迪絲萬歲!”
不久,綠光消逝,貝殼重新變成死物。
“安妮特,我讨厭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