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尼爾在樓梯上就看到她了,凝視了她一會兒,林荷衣被他那雙墨綠色的眼睛盯得有些發毛,但是還是強迫自己直視回去,小心翼翼地對他露出了一個笑容。
“早…早上好……丹尼爾。”她不知道自己現在笑起來是什麼樣子的,她隻覺得手心裡都是汗,不論是過去還是現在她都不習慣主動和别人搭話。
可能笑得很谄媚吧,就像那宮鬥劇裡的太監一樣。
想到這裡林荷衣是有點真的想笑了,但覺得這樣有點傻,所以把笑硬生生地又憋了回去。
“今…今天……我……我做早飯。”
丹尼爾朝餐桌的方向走了過來 ,看着擺在桌子上的三明治垂眸不語。
大概過了一會他坐了下來。
見丹尼爾坐了下來,林荷衣也坐了下來,然後她就發現丹尼爾把她擺在自己面前,打算自己吃的失敗品拿走了。
她面前放着的是她精心準備給丹尼爾的那一份。
她想要換回來,但還是慢了一步,丹尼爾已經在那個三明治上面咬了一口,林荷衣沒辦法隻能将錯就錯了。
丹尼爾越這樣,她越是為自己之前對丹尼爾的猜忌感到愧疚,她真的是個很壞的人,會用惡毒的心腸去随意揣度别人。
吃完早飯之後就是出門要上學了,丹尼爾突然牽起了她的手,林荷衣直接吓得渾身毛孔都打開了,下意識想要掙紮,就見丹尼爾拿出一個創口貼貼在了她燙紅的那塊皮膚上。
林荷衣為自己過激的反應感到羞赧,低下頭來不敢看他。
丹尼爾給她貼上創口貼之後就放下了她的手,往前面走去。
林荷衣照理跟在他後面一米遠的地方,她害怕和丹尼爾走在一起,丹尼爾也是在意識到這一點之後每次都會走得快一些綴在她前面。
但她哪怕邁步子邁得再慢也能跟上。
丹尼爾是懷特叔叔的兒子,懷特叔叔是那麼溫柔的一個人,其實丹尼爾也很溫柔吧。
林荷衣在心裡想着,她現在是真的不害怕丹尼爾了。
被人類欺騙得遍體鱗傷的小動物,在接觸到人類的善意之後,決定放下防備,重新再去信任一次曾經帶給過自己傷害的人類。
殊不知從中國到了美國,也不過是從一個籠子逃到了另一個籠子裡。
——
國外不像國内那樣電子支付普及,大多數人出門身上要麼帶信用卡要麼帶現金 ,她哪怕不帶手機也不會有什麼影響。
她已經被丹尼爾接過好幾次了,這回總算是勉勉強強地記住了丹尼爾的車牌号,不會和别的小轎車搞混。
實際上她剛開始是不太敢坐丹尼爾的車的,現在丹尼爾還差幾個月才能成年,按理來說這個時候的孩子都是沒有機動車駕駛證的。
但很顯然丹尼爾不能夠用平常人的眼光去看待,他開車開得很穩,沒有一絲颠簸的感覺,簡直就像一個駕齡有十年的老司機。
此時的丹尼爾就站在離她不到十米的地方,淡淡地望過來,他的眼神一直都很冷,落在人身上的時候就像落下了一片雪似的。
這一回對方看向她的眼神和以往并沒有什麼不同,但她敏感的神經卻尖銳地跳動了一下,她頓住了腳步,有點不太敢往前了。
她的小半張臉都縮在圍巾裡面,怯怯地望着面前的人。
“過來。”簡短地兩個字。
現在的丹尼爾比過去的他中文好上了不少,這兩個字說得竟然有些字正腔圓的感覺。
林荷衣硬着頭皮走了上去,丹尼爾見她跟上了,也就轉身朝着停車的地方走,林荷衣跟了上去。
在上了車之後,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人主動地來講話,大概沉默了有五分鐘,丹尼爾開口了:“今天去哪裡了。”
之前她遲到了丹尼爾也不會主動去問,原因是因為丹尼爾知道她在哪裡,要麼是在咖啡店裡面發呆然後發忘記了,要麼就是背英語單詞背得太投入,沒注意到已經過了時間。
而這一次丹尼爾卻是不知道她去了哪裡的。
哪怕知道丹尼爾問這種問題是出于對她的關心,本來她的精神狀态就不夠穩定,丹尼爾多關注她一點也正常,但是她還是感覺到了一整條件反射一樣的不适。
就好像她明明是個成年人,但一舉一動都必須在另一個的監視下一樣,這不合理。
心裡哪怕這樣想着,林荷衣依舊老老實實地交代了自己去了哪裡,因為她已經下定決心要去信任丹尼爾了,就像信任朋友和親人那樣,對于親近的和為自己好的人不能夠有太多的隐瞞和防備,這樣很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