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猛聽得山下擂鼓聲急,五個千人隊人衆豎起巨大盾牌,列成橫隊,如一道鐵牆般緩緩推前。這麼一來,烈火、毒水、毒砂等均無技可施,即便令巨木旗以巨木上前撞擊,看來也隻能撞開幾個缺口,轉眼便能合攏,突破不了,無濟于事。
空聞方丈眼見事況越發緊急,說道:「張教主,還請各位迅速退去吧,與其戰死此地,不如保存我中原武林的元氣。留的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今日雖敗,日後更可卷土重來。」
「好主意。」範遙搶言速道:「楊左使,先撤退吧。」
楊逍瞥了範遙一眼,沒多問,擡手打出全旗撤退的信号,隻見五色旗幟飄動,五行旗收縮隊形向山上退來。
「我們也退個一段距離吧。」範遙說着,雙手各拉過張無忌跟楊逍,毫不遲疑地再往山上走去。
附近的英雄群豪見狀也跟着後退,整群人在元軍盾牆的逼迫下整整退後了十丈有餘。張無忌跟楊逍信任範遙,顯得還算心平氣和,但各門各派的群豪都被這節節敗退的趨勢而感到惶恐不安緊張不已,不禁面面相觑,就怕當真要此少室山上葬送性命。
五行旗退的速度很快,傾刻間便拉開雙方的距離,空出了一大片空地。元軍見了便加快腳步。
「押隊的烈火旗燒一下!」範遙遠遠的喊了一句。
辛然立刻派出一支小隊舉起噴桶噴出火油,讓元軍的步伐緩了下來,但也僅僅是如此,這五千人隊依舊步步逼近。
範遙不知何時咬上了傳令哨,無聲的指令在空氣中通過。突然,大地震動,轟隆爆炸聲連綿于耳,眼前的盾牆突然一矮,那五千人隊的前隊一大片人被卷入來自地底的爆炸,瞬間陷落于坑。
這坑不深,頂多一層樓高,看似十分容易爬出,事實上,落入坑底的蒙古人也将大盾疊起正打算爬出,下一刻,坑裡的易燃氣體碰上烈火旗的石油火舌,瞬間爆炸,整個大坑頓時被火焰淹沒,裡面的人霎時間被燒成焦炭。
火光熱浪,那炙熱的溫度根本無法靠近。
元軍萬夫長見情況不妙,下令退兵重整,将未落入坑中的衆兵将重新聚在一起,立起盾牆阻擋明教這邊的攻擊,同時緩緩後撤。沒想到退沒十步,又是震動爆炸與驚叫,這後軍也落入了突然炸出的坑中。
原來陷阱不是隻前邊有,連後路都有。
這些人的結果也是一樣的,猛烈的熊熊大火猛地燒起,掉進坑裡的人再也沒機會爬出來了。
在遠邊看着這一切的範遙笑了,他音調愉悅的說道:「大哥真厲害,指揮的好,安排絕妙,這下大多數人都解決了,剩下的那些漏網之魚,看來交給其他各門各派處理也行,教主,這裡應該用不上我了,我去西部山谷那幫他們。」
張無忌一把拉住範遙,看四周的人都還愣着不敢相信眼前的戰況反轉,連忙喊了一句,「各位英雄,鞑子已喪失士氣,請諸位一齊将漏網之魚誅滅!見敵就殺!」
聽到張無忌這一喊,他們才反應過來,紛紛抽出兵刃,氣勢充足的下山殺敵,「見敵就殺!」
張無忌看群豪都跑遠了,這才追問範遙:「你先等等,你什麼時候搞得那些陷阱?」
即便範遙幾句話就把指揮的功勞推給楊逍,彷佛跟他一點關系都沒有,但張無忌清楚就算指揮的是楊逍,陷阱也一定是範遙私下弄得。
「密道是本來就有的,我隻是讓厚土旗烈火旗去密道裡做調整,等時機到就把密道連同地面一起炸塌而已。我吩咐過要讓地道裡充滿易燃氣體,好方便等人掉進去後,能輕易引爆一網打盡。」範遙笑,沒隐瞞,「我知道他們不會全數追擊誘餌,也知道他們還有盾牆這棘手的招數。畢竟這仗我已經看過一次了,雖說上次結果赢的萬分驚險,我不想賭不知道來不來得及的援軍,如果可以,我更不想讓朱元璋那讨厭鬼幫忙。」
範遙的好惡一直都沒變過。張無忌無奈,又問:「你的意思是,我們的援軍來得及嗎?」
「不知道,如果有趕來,就看教主怎麼調派吧。」範遙拍拍張無忌的手,委婉示意他松手,「話不能再多說了,我得去西部那邊看看情況。」
張無忌點頭,「小心點。需要支持立刻通知我。」
範遙點頭,竄入樹林中,沒一會就消失的蹤影。張無忌也轉頭下山,加入殺敵的行列。
這兩陷阱大火坑,燒死了不少元軍菁英,連領隊的千夫長百夫長都包含在内,蒙古精兵無人指揮,在山坡上四處散戰。元兵雖精勇善戰,武功終究不及中原英雄豪傑,再加上群龍無首,頓時亂成一團。
張無忌跟明教衆兄弟及各門各派的群豪一起,将元軍殘兵殺下了半山腰處,忽然聽得山下金鼓大震,一枚火箭沖天而起,定眼一看,那山下兩面旗幟高揚,南首旗上一個「徐」字,北首旗上一個「常」字,便知道是徐達與常遇春到了。
原來徐常二人奉命帶兵進攻豫南一帶,得到布袋和尚說不得緊急傳訊,聽說教主受困少室山,便立刻帶兵星夜來援。
「不是朱元璋?」這是張無忌看到那兩面旗幟時的第一反應。一旁的楊逍注意到他的喃喃自語,反問,「教主?是範右使跟你說援軍是朱元璋嗎?」
「不是,他其實也不是這樣說的,隻說可能會有援軍,如果有也不希望是朱元璋。所以我以為會是朱元璋帶兵來援。」
「誰來其實都沒差,别被範遙的偏好誤導了,有援軍對我們來說就是好事。」
這麼說也是。
張無忌趕忙跟徐達會合,一碰面所有寒暄全免,立刻吩咐徐達領一隊兵馬随他先趕往西部山谷支持那邊的作戰。
徐達領命調隊前往。常遇春來得稍晚,沒跟張無忌碰上,但都是久經戰陣之士,不須吩咐,自然知道現在該做什麼,領軍進攻上山,将喪失鬥志的元軍逼回山上,與明教及各門各派包圍擊殺。
另一路元軍萬人隊追趕假裝棄寺逃走的群豪,追至中途,俞蓮舟、張松溪、殷梨亭率同數百名輕功卓越的好漢,分别領着三路人走不同條路線,元軍不得已又将萬人隊分成三批追趕,不知不覺的向西部山谷前進。
這西部山谷回廊有多個路口,三路人邊鬥邊退,從不同路口逃入谷中。
但就如同範遙所預測的,那領主隊的萬夫長見群豪逃進山谷中,便知谷中定有埋伏,不敢全數追逐,留人駐守預防萬一,再領一半的人進谷查看。
然而才剛走進谷中,便聽見谷中嘶吼憤怒的喊聲回蕩,仔細一聽,這才聽出原來喊的都是蒙古語,喊的撕心裂肺忿忿不平。
萬夫長心中覺得奇怪與不安,而這不祥的預感,在進谷後沒多久就有了答案。
有人在這谷中迎接他們,離入口不遠,若是光線再好一點,可能從入口處就能看出玄機。
迎接萬夫長的,是自己人。
是死掉的,自己人。
是死後,還被分屍的,自己人。
頭顱高高挂起,身軀被綁成跪姿伏地。是,昨夜在此戰死的族人,還來不及回收安葬,便被敵人羞辱利用的,自己人。
萬夫長氣紅了眼。
然而這隻是其中一個,再擡眼向深處看去,一個、兩個、三個、五個,在最底的深處,隐約可見十人一排的人柱。
這簡直喪心病狂毫無人性。豈能容這些瘋蠻子如此羞辱自己的族人!
萬夫長見眼這景象也沒了冷靜,一聲令下進谷殺了那些蠻子。而那些同樣看見此景的蒙古人,心中燒着熊熊怒火的沖進谷裡。
那是殘酷的誘餌,無恥惡毒,卻十分有效。即便不殺敵不報仇,也要進谷将被羞辱的族人帶回。
俞蓮舟等人充當誘餌将元軍誘導自此,并不知道谷中還有這些殘忍的安排,他們見到時心中也是震驚與于心不忍,但氣瘋的蒙古人不可能會聽他們的解釋,而且也無法解釋,事實擺在眼前,他們與做出這慘忍行徑的是同一陣營。
俞蓮舟等人隻能當作視而不見,通過無數矗立的人柱,按照原定計劃奔到懸崖之下,崖上早有數十條長索垂下,各人攀爬而上,離開谷底。
那元軍萬夫長明知中計,于理上應該要急令退兵,但情感不允許。即便在這裡戰死,也要拖這幫蠻子賠命!
範遙趕到的時候,五行旗正與谷口的元軍撕殺,而巨木旗已将一段段巨木堆起,切斷了谷中元軍的後路,封住了谷口。
「裡面情況如何?」範遙問向巨木旗掌旗使聞蒼松,問他隻是因為他目前看起來最有空閑。
巨木旗負責确保将元軍關在谷中一網打盡,所以沒像其他旗忙着殺敵。
「我們的人正在撤出,等确定安全撤退後,再讓其他人上山岩攻擊。」
「哦?看來還是引了不少人進去,我還以為經過昨晚他們會謹慎許多。」
「呃。這個──」聞蒼松欲言又止。
他這反應讓範遙好奇了,「我大哥放了什麼誘餌在裡面?」
聞蒼松真的無法用言語去形容那慘烈的場景,更不想承認他也參與了一小部分。
看聞蒼松不肯說,範遙也沒逼他,他想大概是慘不忍睹的東西,便幹脆的翻過巨木,直接進谷一探究竟。
然後為他哥的好手筆贊歎連連。
誰還敢說隻有我殘忍無情的?讓他來看看楊左使的傑作就知道,我絕對是被帶壞的!
要是楊逍知道範遙心中的想法,一定要回怼他是誰教壞誰還不一定呢!
沒過多久,俞蓮舟等負責充當誘餌的人全數退出西部山谷,張無忌跟徐達也在同時抵達。五行旗立刻将與元軍厮殺的任務交由徐達的軍隊處理,五行旗則是趕上山岩崖頂,向窮困于山谷中的元兵投下烈火、毒砂、羽箭、毒水,元軍身處絕地,無力還手也無處可逃,唯有找尋山石隐身躲藏。
随後,楊逍與常遇春率隊趕到,同将谷外的殘兵全數掃蕩。常遇春與張無忌久别重逢,均不勝之喜。幾人短暫閑聊後得知,原來之前朱元璋深知徐達、常遇春二人與張無忌交好,因此半個月前來登封逼宮時,刻意支開了二人的兵馬。徐常兩人此時得知朱元璋還曾出此舉,均是氣憤朱元璋的野心與無禮。不過張無忌面帶平和笑容,安撫他們,并提醒他們之後跟朱元璋應對一定得小心為上。兩人回應銘記于心。
五行旗收隊。徐常兩人的兵馬在山中搜殺潰散的元兵。
至此,元軍攻打少室山之戰,畫下句點。勝者歸江湖各方群豪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