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棠居然選擇了用八音盒作為整首歌畫龍點睛部分的旋律音色!
江旺一初時感到驚訝,但他越是細品,就越是覺得這一手實在是選得太妙了!
——從走調鋼琴裡吹出的那陣幽風,它被困在重複如螺旋階梯般的旋律中不斷地往回頭看去,它究竟是在看什麼?
甘棠用八音盒純淨而又憂傷的音色給出了答案:它在看它曾經過往的美好回憶。
正因為那些是回憶,所以幽風才永遠都無法回頭、永遠都無法回去。所謂回憶,便是回不去的記憶。
之後,甘棠又嘗試着往音樂裡加入了一部分孤獨沉悶的巴松伴奏作為低音部分的點綴。
然後他忙忙碌碌地将鋼琴樂部分收音錄制一遍,并上傳到音樂創作軟件中;再将電鋼琴連上電腦,将八音盒、巴松的部分彈奏錄制進去。
不一會兒,一段尚顯稚嫩粗糙的歌曲demo便制作完畢了。
甘棠按下空格鍵,将這隻demo從頭播放了一遍。
“?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
走調的鋼琴就像馬路邊的一名失意的醉酒者一樣,他癡癡地、憂傷地向音樂的聆聽者講述了一個故事。
他在過去,曾有一段很美好的歲月,那段歲月因他遇見了他生命中最珍貴的人而美好。
但他現在失去了它,也失去了他,任他如何想要回頭,他都回不去了。
醉酒者緊抱着他僅剩的空酒瓶,将自己蜷縮在夜風中。然後就像是一陣風融化在另一陣風中一樣的,他消失不見了。
“咔哒。”
甘棠再度按下了空格,将即将重播的樣曲給暫停了。
然後他用一手托住腮,就那麼沉默地在電腦面前坐了許久許久。
許久之後,他忽然吸了下鼻子。
再腦袋向前沉沉地一垂,臉深埋進手掌間,他甕聲甕氣地低聲喃喃着說。
“早知道,我當初從江旺哥的家裡離開時,我該再帶一件他的襯衫走的……”
江旺的心情有些複雜。
甘棠的這首歌是寫給誰的,他怎麼能聽不明白。
江旺在心底默默地歎了口氣,然後邁開四爪走向甘棠,用腦袋蹭了蹭甘棠的腰際。
哪知卻像是蹭開了水龍頭開關一樣,甘棠抱住他的狗頭就是一陣汪汪痛哭。
江旺被他的眼淚鼻涕糊得逐漸壓低了耳朵,心裡很是後悔,他就不該心軟送上來給甘棠當鼻涕紙。
同時,江旺的心裡也有種很不妙的預感。
——在未來的日子裡,甘棠繼續搞音樂創作的時候……他該不會還會像現在一樣的,“為愛的痛哭”好多次吧?
這可不行啊!
小棠原本是那麼無憂無慮的一個人,而要是自己讓他哭抑郁了,那自己可就成罪孽深重的男人了啊!
而且誰會願意天天給人當鼻涕紙用啊!自己天天掉舊毛、長新毛,可不是為了被人當成可自我再生式抽紙盒使用的!
一定得想個什麼法子……
江旺在冥思苦想了五秒鐘後,還真給他想出了一個能有效止住甘棠眼淚的“好方法”。
說幹就幹,江旺頓時把身子往後一縮,從甘棠的懷裡掙脫了出去。
然後又将狗頭往電腦桌下一埋,大嘴一張咬住電腦電源線,并用力往旁邊一扯——
“啊——!!!”甘棠對着黑下去的電腦屏幕在瞬間裡爆發出了驚天慘叫,“我的工程文件還沒保存啊!!!汪醬你個狗日的!!!我要鲨了你!!!”
憤怒到失去理智的甘棠徹底忘記了悲傷。
他手持拖鞋将汪醬從屋裡追到後院,又從後院追到樓頂,又從樓頂追回後院,又從後院——
累得歇菜了。
甘棠瞪着眼睛靠在牆邊,他一手扶着腰子喘得跟吹風機似的,一手顫抖着伸出,對着不遠處吐舌頭裝無辜中的汪醬指指點點。
“你!完辣!今天晚上!你滴晚飯,沒有辣!以後再咬電線,你滴死啦死啦滴!”
“汪嗚……”
江旺躺倒在地上裝起了死,企圖萌混過關。
甘棠給氣笑了,“我讓你死啦死啦滴,沒讓你躺地上裝死。”
說罷,他拿起拖鞋就走了過來,狠狠幾下抽在汪醬的大屁股墩上。
“我讓你咬電線、讓你咬電線!你這頭黑白色的長毛大蠢豬!”
江旺甩了甩尾巴,偷偷地翻起了白眼。
甘棠揪着汪醬的耳朵教育了它快二十分鐘後,才終于放開它。
當江旺再度跟在甘棠身後,要一起溜進琴房裡時,甘棠便用警惕的眼神将汪醬瞧着。
“你可以再進去,我可以再給你一次機會,但你這次絕對不可以再咬電線了,知道了嗎?咬電線真的會死狗的!”
“汪——”
江旺敷衍地應着,甘棠勉為其難地将汪醬再度放了進去。
甘棠重新坐回到電腦面前,搶救起了他之前編好部分的曲子。
江旺則趴到大太陽花坐墊上,一邊假寐,一邊每隔一小會兒将小棠給盯一眼,以監視小棠有沒有又在偷偷抹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