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人類的交流方式,自古以來人們就依靠相互威脅辦成每一件事。”譚真評價道。
“我理解了。”瑞瓦身上重新開始閃爍忽強忽弱的電流:“但我不同意你的提議,因為即使湯力向聯盟通緝我們,我們仍然可以與聯盟的執法者展開時間比拼,有一定幾率在他們到來前逃離。目前的狀況對我們而言不是死局,所以我要附加一項條件。”
“你學得很快。”譚真不得不贊許道:“什麼條件?”
“讓我在分别前都呆在你身邊,我想向你學習更多人類的方式。”
譚真發現了一個奇妙的現象,瑞瓦正在嘗試拆分其他船員的認知和屬于他自己的想法,它似乎認為隻調取其他人腦中常識的部分,加上一些即時反饋就能捏造出一個獨立的“瑞瓦”來。
但常識的邊界很難被清晰界定,因而它有時候知識淵博,有時候又顯得像個弱智。
“那是什麼?”瑞瓦指着天邊折射的地平線上方突然跳出的玫瑰星雲,它如今像個表達欲豐富的孩童似地抓緊每一絲細微的感受并将其表達出來:“我喜歡它的顔色,它散發的光線和我很像。”
譚真擡頭看了一眼,圍繞軌道轉圈的濕糧罐頭号又一次回到他們所處的半球,肉眼看上去就是地平線升起一朵花。此刻不僅瑞瓦在他耳邊廢話,還有個無所事事的人工智能在他終端通訊裡模仿蕩着秋千由遠及近的聲音:“同學們好,我又回來了,嗚呼~”
很難界定這兩位人造物在煩人的本領上誰更勝一籌!
幸好這個副本預估還有幾個小時就可以走人了,否則譚真不得不擔心起自己的精神值下限。
面對不停追問媽媽媽媽這是什麼的瑞瓦,譚真向它解釋了一遍星艦的鏡面隐形功能,并總結道:“這就是湯力的桌面屏保。”
“這麼說也沒錯。”湯力的聲音在通訊中響起:“它能節省我們所剩不多的能源,而且休息時多看看美麗的鮮花會讓人心情舒适。”
“那又不是真正的花。”譚真說。
他随口吐槽了這麼一句,瑞瓦從他身邊消失了十幾分鐘,回來的時候手裡捧着一根棍子。
它這具身體的光暈是綠色的,手裡的棍子也是綠色的,乍一看就是一坨刺眼的交通信号燈,在譚真面前晃了好久後者才看清它手上多了什麼東西。
“給你。”
譚真打量了一下那東西,這地方荒蕪透頂,肯定沒有什麼街邊的樹枝好撿,而那條狀物無論從性狀還是色彩上都和複制人的身體沒什麼區别:“你這是……從自己身上取下來的?”
瑞瓦搖頭:“是我做的,從河流裡。”
它期待地将綠色長條遞給他,他不得不伸手去接。交遞的動作發生時他觸碰到複制人的手,和人類的肌膚一樣有彈性,但卻是冰涼的,電信号在接觸的部位激起納米機械的漣漪。
有點像口味詭異的果凍——他這麼想,然後将意義不明的長條膠質拿在手裡。
石綠色的枝條抽出色澤更鮮亮的葉片,接着向頂部延伸,最稚嫩的芽葉向兩側舒展,露出裡面包裹着骨朵的花萼。譚真能觀察到它生長的模樣,先是自我複制的納米機械排列一條細細的線,構成最基礎的脈絡,然後矽質便沿着它們給出的路徑覆蓋填充,直到所有新葉找到它們的位置,支撐着頂端的那朵玫瑰綻開花冠。
這朵花是最标準的卡羅拉紅,色澤濃郁得像凝血一樣,用來表達愛意都未免落了俗氣,但它卻獨一無二,宇宙中再沒有一朵一模一樣的玫瑰了。
“休息時多看看美麗的鮮花會讓人心情舒适。”瑞瓦學舌道。它在坐着的譚真面前壓低身體,親昵地趴下來,将冰涼的腦袋擱在他失去知覺的左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