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快就再次見到了這批剛剛經手過的葉片——在我踏進魔藥Owls答疑班的時候,我見到了放在斯内普教授腳邊的一個藤條框——裡面裝滿了用捆紮咒和保鮮咒處理過的尖刺藤。大約八十片,是我們今天一下午的勞動果實。
“三十份标準劑量的活力滋補劑。”斯内普教授點了點腳邊的大框,與我簡單交代了幾句,就繼續埋頭批着暑假論文。這藥劑不難,但是量大了做起來還是有點煩。目前市面上可見的最大号的坩埚也隻能一次處理十份藥劑,要在三個小時裡做三十份出來,意味着我必須在第一個坩埚開啟濃縮的時候就立刻準備第二份的材料,同理,我要在第一鍋藥劑反應結束之前、第二鍋藥劑開始穩定濃縮之後,開啟第三個坩埚的第一個步驟。這是一個考驗手速和心态的流水作業。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有一種“天選打工人”的……悲涼感。我有一瞬間不太清楚自己到底是來學校學習的,還是來學校打工的。但是轉念一想——練習手速。從步驟相對簡單的藥劑開始,是個好主意。如果不敢不同步處理幾個藥劑,可能永遠逼不出自己潛力。
在挑揀完所有我需要的材料(擺滿了三張課桌),并架起坩埚之後(三個大号坩埚),我拿了一張羊皮紙,詳細寫下了活力滋補劑的制作流程,在每一個等待的間隙中穿插了後一份藥劑的材料制備——這一劑藥中的幾乎所有原料,都必須在處理完的五分鐘内丢進反應釜,否則就會改性。我把所有原料及工具都堆在順手的地方,把寫好制作流程的羊皮紙貼在眼前的黑闆上,然後給自己手表設定了五分鐘一個的一連串鬧鐘——持續三個小時零五分鐘。
在正式開工之前,我準備先緩五分鐘。掃了一眼教室,除了我和斯内普教授,沒有學生過來。這令我覺得有一點點高興——我不太喜歡被圍觀。整個教室空蕩蕩的,斯内普教授書桌上的台燈和整個教室的基礎照明散發着溫和的柔光,我身側的壁爐孜孜不倦的傳遞着暖意。
我往壁爐邊走了兩步,在更溫暖的熱輻射範疇裡揉了揉手腕,放松了一下肩,我還把自己書包裡的EDC木盒拿出來,先喝了一份今天早上因為小精靈事件而忘記的“雞尾酒”藥劑——這是我給止血藥、緩和劑、普氏三号三聯用法新起的昵稱。在玻璃瓶碰撞的間隙,我注意到斯内普教授擡頭看了我一眼,但是很快又埋頭回去繼續批作業了。
手腕上的第一個鬧鐘震動了,我拿起碾磨碗,開始碾海荔的殼。在基礎反應液之外,整個制作過程基本遵循着由幹到濕的處理流程。這也很方便我對原料進行一輪又一輪的制備。
可能是緩和劑的副作用,我能感覺到自己的情緒高度緊張——這是面對挑戰和好奇心即将被滿足的時刻所特有的激動——但是我的手非常穩,在給尖刺藤葉片切細絲的時候,我甚至能感受到自己的心率都被壓在一個相當平靜的狀态,我的手跟着自己心跳的節奏勻速工作,咚咚……唰啦、唰啦、唰啦,每一個心跳都對應着三刀兩毫米的細絲。
身體的穩定與興奮的精神似乎彼此割裂了,我興奮的精神幾乎是飄在空中以上帝視角觀察制作藥劑的身體。當身體在操作的時候,精神甚至還在幫我計時,幫助我控制好手下的節奏。當第三個鬧鐘開始震動的時候,我掐着點完成了第一鍋藥劑70%的投料工作——接下來它需要熬煮三十分鐘,剛好夠我開啟第二鍋藥劑的制備。
第八個鬧鐘響起的時候,第二鍋藥劑已經進入了熬煮階段,但是此時第一鍋藥需要在三分鐘後灑下雛菊根段。我飛快複核了一鍋藥劑所需的雛菊根分量,開始改刀,灑下雛菊根後,第一個坩埚将進入下一個反應程序。在第九個鬧鐘響起的時候,我已經成功轉移到第三個坩埚面前。我還剩二十分鐘的時間,完成這個坩埚的第一階段。而一旦完成第三個坩埚的開局,我就必須趕去給第一個坩埚收尾,并給第二個坩埚加雛菊根。
我像一個被抽起來的陀螺,在三個反應釜和材料處理台之間團團轉。後背已經因為情不自禁的緊張而開始冒汗。我一邊加快自己幹活的手速,一邊惦記着,好在這種藥劑可以在徹底冷卻後再裝瓶子,一旦熬制完成。我就可以封蓋不理它了。可以直到所有的藥劑全部熬完再考慮裝瓶的問題。
等到所有藥劑裝瓶之後,精神依然興奮,但身體疲憊得快要虛脫了。第21個鬧鐘響了。我用清理一新草草收拾了工作台,時間剛剛過去一小時四十五分鐘。我完美掐住了所有的節點,用交叉工序的方法,把三個一小時壓縮掉接近一半的時間。我取消了後續所有的震動提醒,伸直手撐在桌面上,原地站了五分鐘緩了緩,然後往壁爐邊挪了挪,接着,就幾乎一屁股坐在了溫暖壁爐邊的地毯上,仰頭靠在被爐火烤的溫暖的磚石牆面上。
斯内普教授全程沒有幹預我,隻在我一屁股坐下之後,伸手點了一下壁爐,我感覺到身邊的暖意更盛了。不由深呼吸了幾口,短時間内都不想站起來了。
斯内普教授收起了桌上批閱完畢的羊皮紙,走到我擺放整齊的工作台邊,抽檢三批藥劑,“忘記跟你說了,本來我想批完作業和你一起做這些藥劑的,但是既然你已經效率極高的完成了……明天晚上你休息一天,然後我們下周三的晚上,從配方開始,學習普氏三号。”
我閉上眼睛,輕輕嗯了一聲。
一種被戲耍和一種被照顧了的複合情緒在心裡不斷盤桓,就像小時候哥哥總是很喜歡欺負我,但是他不允許其他任何人欺負我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