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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頭的驗算燒腦工作告一段落,我短暫歇息了兩天。
随着氣溫逐漸升高,溫室裡培植着的小可愛們度過了苗期,到了瘋狂生長的時刻,這也意味着它們到了需要密集照料的時候。——這是一項極端繁雜且無從逃避的工作。
在讨論研究方案之初,我們就意識到,鑒于隻有一個種植季的時間,我們隻能用足夠多的空間來變相換取更多時間。積溫、濕度、光照、水肥情況……這些變量相互交織出一個巨大的情況庫。
在經過多層擴建的溫室裡,我們把所有變量可進行排列組合,盡可能安排所有可能性,并進行鋪天蓋地的實驗種植。期待從中篩選掉結果不理想的,留下情況良好的進行分析。至于最終能不能成,那依然得憑借點運氣。
密密麻麻的立體種植架像個多層烤箱,種植着金鈴子的托架像一層層烤盤。在煉金機械程序的安排下,根據每一批植物預設的溫濕度條件,在不同層位默默運行着。全方位的補光燈及遮光罩的組合,在大溫室裡營造了亮區和暗區,供我們随時調整。此外,水肥條件有半自動化的灌溉系統進行預處理。但精細修剪和标本采樣分析必須親自上手。我們甚至無法委托其他學生來幫忙——這是一項還在保密階段的工作。
密集養護工作剛開始的那兩周,我還與pomona夫人維持着基本的師生禮儀,用“您,請,多謝,不客氣。”這樣的包含着尊敬的詞彙。
随着工作逐漸忙亂,我們腦子裡那根維持社交狀态的神經直接崩潰。日常的對話已經從“pomona教授,麻煩您幫我遞一下複合肥。”,“佐伊,幫我稀釋一下藥液。現在要用五盎司,給批次X補液。”,“請遞一下秘銀剪。”逐漸轉變成了,“老師!複合肥飛給我。”;“崽崽,三比一,老樣子的五盎司!”;“秘銀剪子飛來!啊,抱歉差點紮到你!”
要命的是,金鈴子寶寶跟快到了開始學說話的階段。
我與草藥學教師的互相交流往往淹沒在成片的“嘤嘤嘤”,“嗡嗡”,“吧唧吧唧”裡。在這樣充滿喧鬧的環境中完成精細操作,用不了兩小時,就會感到精力被抽幹。
查爾斯導師意識到光憑我和pomona教授兩個人進行維護可能會出岔子,尤其是草藥課教授在白天還有繁重的教學壓力,她緊急往霍格沃茨派了兩隻聖芒格的小精靈。幫助我們釋放了絕大部分精細修剪的壓力。
幾乎每個清晨與傍晚,我都灰頭土臉的泡在溫室裡,為默默努力生長的各種小可愛們進行必須親自上手的保養,記錄參數,采集樣本。白天則泡在斯内普教授的實驗室裡,不是為植物們做精細解剖,配置藥劑,就是跟着推進測試制劑。雖然很多最最基礎不用動腦子的工作——譬如翻土透氣,氣溫濕度維持,原材料分揀,初步修剪——已經由煉金程序以及訓練有素的小精靈們進行。但這并沒能把我們從繁重的,重複的,枯燥的,似乎永遠看不到結果與盡頭的工作中解脫出來。因為這一直就是基礎科研最本來的樣子。
從地窖到溫室的這一條路,我幾乎每天都要走四遍。這是每天唯一能夠安安靜靜毫無雜念與自己相處的時刻。
整個英國在春夏之交都水汽豐沛,每天淩晨,霍格莫德山谷都仿佛被籠罩在煙雲裡。白霧漂浮在地面以上半米的高度,随着步伐擾動,在身邊激起毫無規律的渦旋和湍流,而霍格沃茨城堡,就如同漂浮在這煙雲之上,青灰色的磚石沉寂而肅穆。偶爾一陣強風吹過,煙雲被擾動翻滾,像北海以北的深黑色海浪,層層疊湧,城堡便瞬間如同威立在海面之上的巨輪,錨穩穩落在海底,不偏不倚。
九十點的陽光則會驅散地面的水汽,重霧徐徐散開,蒸發成籠罩着城堡的青色煙氣,從雲層中透過的陽光刀劈斧刻,把城堡的影子烙在蔓延的草坪上。
偶爾會遇到繞着城堡環飛訓練隊形的魁地奇球隊。每當在上午見到他們,我便知道,這該是周末了。
下午茶後,我會在夕陽還未消失的時候離開魔藥教室,趕去溫室裡采樣和照護,呆到天黑透了,大約是金鈴子寶寶們入睡後,便點着魔杖返回。Pomona夫人經常會在工作結束後邀請我一起喝杯熱茶及用一些點心,閑聊幾句課堂的笑話,與我同步一些課堂進度,或者是其他一些新聞與八卦,以此緩解疲憊。
隔三岔五,龐弗雷夫人也會出現在這場夜間的茶會上,我由此直接見證了姐妹團八卦的穿透力和涉獵的廣泛程度。她們常常在這個距城堡主塔不超過半英裡的地方,讨論着這個城堡裡超過一半的人都好奇話題——比如鄧布利多的蛀牙與感情生活,麥格教授有沒有隐婚,小精靈打掃衛生時發現的陽性驗孕棒到底屬于誰,還有獵貓姊妹淘雜志上最新款斬男色。
五月中旬,一日傍晚突降暴雨,強對流天氣甚至夾帶了一陣冰雹,降溫也緊随來襲。我一邊擔憂着溫室的法陣能否應對突如其來的變化,一邊收拾着幾個因為各項原因被判定失效的種植盤。
此時金鈴子的發育已經到了青春期,脫離了咿呀學語的幼年及叽喳話痨的少年時光,開始叛逆的小草們安靜到感人。整個溫室上十萬株的植物,隻偶爾冒出一點抖動葉片的窸窸窣窣聲。
溫室的門突然被敲響。噼啪兩聲,如同半小時前砸在玻璃天棚上的小冰雹發出的動靜。在安靜的溫室裡顯得很突兀,
pomona教授是不敲門的。
我以為自己不小心把門反鎖了,溫室裡不能随便用魔法,我停下手裡的活,跨過堆了滿地的花盆及采樣管,高一腳低一腳往溫室門口走過去。
距離門口還有五米的時候,一個熟悉的側影閃身走了進來。
“斯内普教授?”我停下腳步,疑惑于教授的突然到訪。最近溫室并沒有什麼會影響整體進度的關鍵節點,一切都按部就班着。
“嗯。”教授應了一聲,站在溫室入口的“半污染區”更換外袍,靴子以及手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