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内普放下手上批閱完畢的課程作業,剛想給自己倒一口紅茶。就聽到一陣異樣的碰撞聲從茶幾那邊傳來,他猛地站起來,繞過辦公桌,方才還好好端坐着喝果汁的小東西,不知怎麼就一頭栽了下去。
“斯内普教授!”niko想伸手去扶,但它那小小的身闆子根本無法擋住普林斯從沙發上往地上掉的身體,隻得勉強克制住了尖叫,堪稱冷靜得喊了教授一句,“普林斯小姐需要幫助。”
西弗勒斯一把将那個渾身冷汗的小崽子從地上撈了起來,入手時,那仿佛提起一隻僵硬的烏鴉的手感讓西弗勒斯心裡沉了沉,小東西這會兒一丁點掙紮和反抗都沒有,額角虛虛有點冷汗,灰袍緊貼皮膚的後衣領也已經濡濕,汗漬的印迹順着領口一直蔓延到了胸前。
“niko還記得普林斯小姐不喜歡我們尖叫和幻影移形的聲音,niko急忙從外面走進來。可是沒有及時趕到……”小精靈絞着手指,泫然欲泣的眨了眨眼。
“去喊龐弗雷。”西弗勒斯指揮小精靈去喊人,自己把已經完全失去意識的小崽子安頓到沙發上躺好,一隻手搭着頸動脈探查情況,另一隻手已經伸進了袍子的口袋,翻找她常用的藥劑。
方才走得急,袖口帶翻了紅茶杯,還把一塊磨了一半的寒水石給泡了個透,此刻,水和石頭相遇,兩者起了反應,瞬間在辦公桌那頭蔓延出了一塊碩大石膏冰,連帶着把整個辦公室的溫度都往下拉了一兩度。
關心則亂。西弗勒斯為自己難得的毛躁歎了口氣,抽出魔杖把那堆已經是廢品的東西消影無蹤。
大約是感受到了熟悉的魔力波動在身邊,又或許覺得有點涼,佐伊試着動了動手指。
西弗勒斯很熟悉佐伊這個手勢——每次她想用無聲咒召喚個什麼東西來的時候,都會無意識的做這個動作。這說明情況還好,至少潛意識還在工作,而不是陷入完全的死寂。西弗勒斯松了半口氣,往佐伊身上蓋了條毯子。
壁爐的火光閃了一下。龐弗雷夫人急匆匆到了,眉頭皺着,神情裡帶着點無奈,“這學期第二次了。”
“哼,兩個月零四天。中期考核都沒到。”西弗勒斯手裡捏着一試管魔力補充劑,有點拿不準該不該灌藥,用詢問的眼神望向龐弗雷。
“不太好灌,怕嗆咳,肺炎更麻煩。”龐弗雷擺手示意免了,“上次發作時在我那兒,發得不重,被我灌了鎮定劑和兩滴生死水,也隻勉強睡了大半個小時就醒了。”
兩位資深教授開始給這個無視個人精力的臭兔崽子對賬,大約是每天都日程都拆的太碎,沒有哪個教授特别注意過她的疲憊程度。由此,西弗勒斯近乎惱怒的回憶起,的确有那麼一天,他在實驗室裡做數據分析,小佐伊臉色有點白,但還是陪着一起熬到了淩晨才合衣睡去。如今複盤一思量,才想起好些年前查爾斯導師也說過,佐伊小時候鎮定劑用得太多,非常抗藥,如今遭遇焦慮,疼痛和失眠,幾乎隻能自己硬抗。
“讓她睡吧。”龐弗雷用檢測咒探了探情況,目前呼吸和循環還是好的。在上次大手術過後,她器質性的頑疾已經得到了緩解,不再有瞬間要命的情況出現——這次大概隻是太累了,長期高壓帶來的軀體化症狀,把意識給強行關機了。“主要是欠休息。魔力補充劑醒來再喝,鎮定劑得換一個配方,用别的東西小劑量替代。你若攔住她工作,她的情緒問題隻會迅速反彈。”
兩人又聊了幾句,龐弗雷對眼前的情境也有些無奈,直接用查爾斯家出産的傳話便簽紙寫了個紙條給查爾斯閣下說了下情況,便轉頭回病區值班。
“晚上我看着她。”西弗勒斯抿了抿嘴,看着龐弗雷的袍角消失在壁爐的綠光裡。
背後那個小崽子大約是覺得難受,在毯子底下稍稍蜷了蜷,那委屈巴巴的樣子,叫人看得生氣。這個每次都無知無覺得把自己逼到生理極限的人,總不斷得在挑戰着身邊人的心理極限。可無論旁人如何寬慰勸解,這小家夥從基因裡就刻着工作狂的印記。
其實,西弗勒斯自己年輕時也是那樣的性格——或者說所有普林斯血脈都有這樣不顧一切的付出傾向——所以一開始,尚且年輕的教授也并不覺得這樣的心态有什麼問題,甚至覺得這是位難得的,與自己三觀一緻的優秀學生。
可佐伊的情況與普通巫師有許多不同。一個身體健康的巫師,連熬兩個通宵的損傷,隻需來一頓高熱量餐食再好好睡一覺,也就恢複的八九不離十了。實在有胃疼和心悸的症狀,無非灌一服恢複藥劑填填魔力系統的虧空。
佐伊不行,她明知自己先天不足,還要後天“損”自己有餘——在生命早年間的遭遇,給她的軀體烙上了難以恢複的舊疾,魔力源泉像個漏氣的氣球似的,一潭死水似的攤着,怎麼也養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