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五點半，霍格沃茨林子裡栖息着的噪鵑與黃臀鹎是最先清醒的小動物。噪鵑這種拖着長長尾羽黑色的魔法鳥，不斷點着頭，用長長的喙刮擦着自己頸部的毛發，發出類似金屬摩擦的咔哒咔哒聲，而栖息在樹穴中被噪鵑鬧起來的黃臀鹎，則豎起了自己頭頂的一撮呆毛，開啟了例行的晨間奏鳴曲。這些尖利的高頻聲音穿透城堡的石牆，混着地下教室的半高換氣窗的低頻嗡鳴，吵醒了靠在沙發上淺眠的西弗勒斯。

西弗勒斯睜了睜眼，愣愣的看着一邊沙發上老老實實躺着的小崽子。佐伊看起來似乎是翻過一個身又翻了回來，雖然姿勢變化不大，但整條左臂連着半個肩都跑到了毛毯外面，這個平時總是嘀嘀咕咕抱怨地窖陰冷的小動物，确連一條厚毛毯都蓋不住。

一整夜都虛握在手心的魔杖随着主人收緊的手腕抖了抖，西弗勒斯盡可能安靜得往佐伊身上丢了個昨天剛向龐弗雷學來的檢測咒，代表生命體征和魔力狀态平穩的金色小珠緩緩在她手腕處繞了兩圈，就消散在了空氣裡。

昨天半夜放出去幫忙看護病患的守護神把自己團成了一個球，窩在佐伊的腳跟邊。此刻大約是感覺到主人的魔力波動，這隻帶翅膀的猞猁支棱起了大腦袋，亮出兩個耳朵，抖了抖耳朵尖兒上的聰明毛，示意自己乖乖執勤了整晚，沒有懈怠。

還好，一切平穩，估計再睡會兒可以自己醒——昨天西弗勒斯與龐弗雷商讨的最差結果，就是連夜送到聖芒戈的治療倉去做魔力灌注，好在連續監測幾個小時後，她的狀态沒有繼續惡化，而是自己緩了回來。

西弗勒斯站起來，揉了一把守護神的眉心示意它回來，又給小崽子攏了攏毯子。

帶翅膀的猞猁伸長了身子，一躍落地，做了一個标準的貓式伸展，又拍了兩下翅膀。粗粗的毛絨尾巴讨好一般的，幫着西弗勒斯把毯子的一角從沙發邊緣撈了起來，掖進了佐伊的懷裡。然後才一躍回到了西弗勒斯的魔力池裡。

毛毯下的手臂很細，小臂的皮膚上還帶着一片有些攣縮的疤痕。

西弗勒斯有些心疼的撫了撫，他一直想給佐伊配一劑疤痕祛除藥，把這塊傷痕抹去，但佐伊拒絕了。她用那種帶着點兒調皮笑意的口吻說，“不用，這是我在霍格沃茨的紀念勳章。留着它還能去鄧布利多那兒訛個工傷。”

這塊傷痕來自佐伊在溫室外面跌跤而引起的事故——事後證實，她是被惡意埋在泥土裡的碎陶片和魔法陷阱絆倒的——她手裡捧着尚未稀釋的高濃度營養藥劑遇到輔助植物生長的龍糞堆肥，兩者迅速反應，炸開的藥材罐掀起氣浪，混合着土堆與瓦片，把位于事故中心的小崽子抛出三四米遠。就算是當年的盜劫四人組，淘氣打鬧歸根結底還是在發洩精力，都不曾故意鬧出過那麼嚴重的損傷。

她灰頭土臉的自己爬起來，一聲不吭得去找龐弗雷。胳膊蹭破了一大片，鮮血淋漓的，還伴随一道很深的口子，以及肋骨的裂傷。

這樣的傷勢，放到麻瓜醫院或許需要縫七八針，可能還需要卧床靜養幾天，但對龐弗雷夫人來說，隻要兩秒鐘就能治好。這些外傷屬于一個咒語和一瓶生骨靈就可以解決問題。

可那回，龐弗雷夫人被佐伊折騰得懷疑起了自己的醫療咒——佐伊的魔力系統根本沒能力調動多餘的力量來愈合自己，無論用什麼治療體系的咒語去引導，傷口都毫無反應。這個先天不足的小可憐，隻能像個麻瓜一樣，花點時間等着皮膚慢慢長，還需隔天去醫療翼請龐弗雷夫人幫忙換一次白鮮敷料。

佐伊基礎體溫低，傷口好得慢，每次換藥都不得不撕下一不分愈合不良的痂，滴滴答答帶着發炎的淋巴液，混着血。龐弗雷怕她疼，想提前給點鎮靜劑鎮痛。可佐伊一臉無所謂的拒絕了止痛，“這種程度的鎮定劑對我沒用，但請牢牢按住我，雖然我不太怕疼，可肌肉會被疼痛刺激到痙攣，你不好操作。”

見慣了來醫療翼的小孩子哭哭啼啼說“求求你輕一點兒”的龐弗雷夫人，在第一次見識到這個場景時，幾乎被驚得掉了下巴。她甚至反手寫了一封措辭不那麼委婉的信，責問查爾斯是否存在疏于照管的情景，或是給了佐伊一個情感剝奪咒，以至于這小家夥在這樣的年紀，就表現出對傷病的格外冷漠，成熟得像個經曆過殘酷戰場的傲羅。

事故發生後的一周多，佐伊都隻能埋頭幹些與理論積累有關的工作，因為手疼得擡不起來，也進不了實驗室。那段時間，狼毒藥劑最後一個階段的驗證工作正在緊鑼密鼓的推進，佐伊有時候實在心焦，寫着寫着，就躲去洗漱間哭一場，洗了個臉又轉頭回來繼續驗算。而那條纏着白鮮紗布的胳膊，也随着她去洗臉的節奏幹了又濕，濕了又幹。在最後拆掉繃帶的那個周末，所有需要等着回實驗室後進行驗證的待辦條目，像掃帚尾似的在桌子邊緣貼了好幾圈。

西弗勒斯也沒什麼其他辦法，除了每日晚間多要一份甜食哄哄，也隻能選擇性的把一些低年級的魔藥作業丢給佐伊批批，一起吐槽一下不靠譜的學生們，也算是找個出口給她撒撒氣，解解壓。

那次傷口愈合之後，吃了大虧的佐伊，學會了時刻保持警惕。

“我終于學會了，時刻把‘偵查’打開放在後台運行，而不影響日常生活。”佐伊有一天在晚餐時與西弗勒斯閑聊，言語間談及了她特殊的魔力感知系統。

直到那個時候，西弗勒斯才知道，佐伊的血統天賦，居然還給她留了那麼一件神奇的禮物。

“那你的視界，會不會有一個巨大的魔力場底噪。”西弗勒斯還記得自己當時皺着眉，難以想象那會是一個什麼樣的世界，“會不會感官過載？”

“習慣了以後，就像裝上了濾波，非特殊信号也不太觸發感知。”小崽子咬了咬布丁勺，又埋頭挖了一大口楓糖漿布丁，心滿意足得塞進嘴裡，看起來心情甚好。那時那刻佐伊流露出來的表情，在西弗勒斯的視角裡，帶着難得的毫不掩飾的得意、興奮、快樂與孩子氣。

那好像是西弗勒斯第一次看到她露出一個十二三歲孩子常有的活力感來，也是合作了這四年來的唯一一次。

——

小精靈感覺到教授已經清醒，輕手輕腳的送來了早餐，谷物薄餅，黃油奶油搭配的玉米脆片、脆煎培根、太陽蛋，烤腸，還有熱紅茶與咖啡可選。

西弗勒斯探頭看了看，讓小精靈預備華夫餅與熱牛奶。

Niko有些怯生生的，為教授不同尋常的要求感到驚訝，“斯内普教授，請問您要什麼口味的華夫餅和熱牛奶？”

“不，”西弗勒斯披上外袍，“留給Zoey，她應該一會兒會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