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

他低頭看了看了看自己的雙手，他第一次感覺到，自己似乎根本不了解“自己”，不了解“自己”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你不必因為您本身的存在而煩惱。”奧爾斯平靜地說道，“在我看來，您的存在本來就難以理解，您的存在本身就是偉大。”

萊羅爾看着奧爾斯，第一次覺得有一個詞形容這個人如此提切——

神經病。

“我并沒有太過煩惱，你也不必太擔心。”萊羅爾保持假笑回答道。

“好的。”奧爾斯點點頭，“您需要我為您做些什麼嗎？”

萊羅爾默了一下，看着眼前的青年明明比自己大很多卻畢恭畢敬的樣子，總讓他感覺很别扭。

“……請幫我照看好尤菲米娅。”

“遵從您的意志。”

奧爾斯深深鞠躬之後轉身準備離開，萊羅爾卻忽然想到一件事情，開口道：“等一下，羅薩先生。”

奧爾斯立刻停下腳步，回頭看了過來。萊羅爾看着對方的臉，一字一句地問道：

“在你離開之前，把你知道的事情告訴我。”

奧爾斯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思考了一下，才說道：“您想知道什麼事情？”

“我自己。”萊羅爾言簡意赅地道。

奧爾斯又一次陷入了短暫沉默，然後才說道：“麥克米蘭大人，恐怕我也沒辦法回答這個問題。”

“這有很多原因，但最主要的兩個我想您應該也想知道。”

萊羅爾抿了抿嘴唇，沒有做出什麼回應，但奧爾斯也沒有停下來，依舊在緩慢卻沉穩地說着。

“第一，在我的認知當中，您本身的存在就是很不可理解、不可直視的，我也不清楚您的太多事情，因為我隻需要知道，我需要遵從您的意志。”

“至于第二點……”

奧爾斯微微擡了一下眼睛，但又立刻落了回去。

“您曾經對我說，若您在長眠之中蘇醒卻沒有立刻尋找羅薩家族，那麼我就什麼都不能對您說。”

“您親口對我說，這是對您自己好。”

房間内有一次沒有了聲音，萊羅爾靜靜地看着奧爾斯，默默注視着他古銅色的臉。

他忽然産生了一種很荒謬有很可笑的想法。

——他一直追尋的、一直試圖找到的答案其實本質上隻是他自己而已。

他面前所有的阻礙，他面對所有的困境都是“他自己”給自己設定好的道路。

——可這是為什麼？

萊羅爾感覺自己之前做的很多事情其實都沒有意義，他一直在和自己鬥争，一直探尋他自己，到頭來卻幾乎什麼也沒有弄清楚。

他有點兒想笑，卻又感覺到了一種悲哀。

但他不知道為什麼。

他感覺一切都開始變得混亂而不可控制，按照奧爾斯的說法，他在來到這個世界之前，原主是處于一種“安眠”的狀态的，而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自己的到來，“萊羅爾”從長眠之中蘇醒，自己卻因為沒能得到完整的記憶，沒按照原主預定好的軌迹行動，從而導緻自己的面前出現一座又一座大山。

但是……這種情況原主似乎也考慮到了，所以對奧爾斯·羅薩說，如果自己醒來沒有立刻尋找他，那麼就什麼也不能對現在的萊羅爾講。

萊羅爾蹙起了眉毛，他現在面對的疑團更多了一些。

就比如——原主究竟是什麼時代的人？他從什麼時間節點沉睡到了現在？

“那你能告訴我——我原本是從多久沉眠到了現在的嗎？”

奧爾斯張了張嘴，最後卻搖了搖頭。

“很抱歉，我無法說出這個問題的答案。”

“但我可以告知您，這個問題的答案不具有唯一性。”

……不具有唯一性？

“什麼意思？”

萊羅爾的目光死死盯在了奧爾斯的身上。

“我無法告訴您為什麼，這需要您自己的探尋。”

萊羅爾靜默了一陣，深吸了一口氣——

“你知道……我不是原本的‘我’嗎？”

奧爾斯微微擡眼，目光中帶着疑惑。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說，”萊羅爾組織了一下語言，“不管我之前是沉睡還是怎麼樣，至少我現在……我不是從前的萊羅爾，我是一個新的靈魂，我從本質上就不是你的主人，或者你侍奉的對象。”

說罷，萊羅爾有點兒不敢看向奧爾斯的方向，輕輕閉上雙眼。

無論原主有多少秘密，這些事情都和他沒有關系。

與其背負上不屬于他的使命，不如趁早提出自己本就不屬于這場棋局。

他能預感到……奧爾斯在這場局裡絕對算得上是核心的人物。

他可以一點點深入，而不是被對方一下子拖入漩渦的中心。

——這是他自願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