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羅爾再次睜開眼的時候,看見的是古樸的帷幔和低調内斂的不知名木頭天花闆。
思緒開始逐漸回籠,萊羅爾發現自己的記憶隻停留在最後的夕陽和不知身份的人影上。
他緩緩坐了起來,環顧了一圈四周。這顯然不是醫院一類的地方,也不是索洛太太溫馨的小屋。思及此處,萊羅爾的警惕心開始慢慢升了起來。
——那就隻有一種可能,就是那個人影的住所。
就在他思考要不要查探一下周圍的情況時,就聽見房門外傳來了沉悶的腳步聲,應該是鞋子踩踏地毯的那種悶悶的聲音。思緒電轉之間,萊羅爾又躺了回去,裝作一副剛剛睡醒的樣子。
房門被推開,萊羅爾順勢看了過去。他發現門口是一個自己不認識的女性,個子不算高挑,長得也不是驚世駭俗的美麗,隻能算是中上之姿。女人的頭發紮得一絲不苟,緊緊貼在頭皮上,此時對方也顯然注意到了萊羅爾的動作。
沒等萊羅爾問什麼問題,那個一臉嚴肅的女人就向他微微點了點頭,然後轉身退出了房間。
萊羅爾眯着眼睛看着這一幕,猜到對方應該不是屋子的主人,而是管家或者仆人一類的職務,應該是要向主人彙報情況去了。
他忽然想起貝尼托家中的媚娃女仆阿貝爾,哪怕隻是稍稍回想,萊羅爾都有一種由衷的幸福和滿足。
——畢竟沒有一個男人會和美女過不去的,對吧?
至少萊羅爾覺得自己是一個很正常的男人,喜歡美女也是合理的。
女人離開不久,萊羅爾就再次聽到腳步聲,隻不過這一次腳步比剛剛要快一些。
房門打開,銀發灰眸的男人出現在萊羅爾的眼中,也成功讓他的回憶被勾起。
見到他,萊羅爾确實是感到稍稍意外的。
德爾林·古德裡安和自己之間的關系說不上多好,隻能算得上是一定的合作對象。他的印象裡,這個人刻闆無趣又嚴肅,時常皺着眉頭,心中似乎有說不完的心事,這也導緻他周圍常常有一種淡淡的憂傷感。
和阿爾格尼斯和亞洛伊斯比起來,德爾林着實算不上帥氣,隻能說是耐看。但是萊羅爾最關心的不是對方的長相和氣質,而是對方的來曆和目的。
他懷疑對方可能和自己一樣是穿越者,但是他不能貿然詢問這種問題。雖然他也有想過像自己的穿越者前輩那樣來一個“奇變偶不變”,對方答一個“符号看象限”來确認關系,但是他也考慮到了一個很嚴肅的問題——
就算德爾林真的是穿越者,他如果不是種花家人的話,他可能也不知道這個口訣啊!
……這就尴尬了不是。
當然不直接認親的原因不僅僅是這麼一個簡單的理由,更多的比如對方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立場和目的,抱着什麼樣的心态來面對穿越這件事情,甚至于對方是否還記得自己穿越者的身份等等問題都是萊羅爾需要考慮的。
看見德爾林出現在卧室門口後,萊羅爾也僅僅隻是驚訝了一瞬,随後便開口笑道:
“好久不見,斯萊特林的……前級長大人。”
德爾林也翹了翹嘴角,算是無聲的回複。然後他就從從容容地走了進來,順手關上了門。
“你的那些事情,我也稍有了解。”他簡單地說道,“這一次……是他的錯。”
萊羅爾沒有去問“他”是誰
——其實這是他們彼此心知肚明的。
對于德爾林知道菲利普斯的存在,萊羅爾說不上是否感到詫異,或許心中已經有所猜測,所以真正到對方坦白的時候,也沒有真的太出乎意料。
有一種果然如此的感覺。
“這件事情本身不分對錯,隻是雙方所需要的東西不同罷了。至于結果,隻看天命。”他嗤笑着說道。
德爾林看了他一眼,“你倒是比我想象的看得開。”
“我當然看得開。”萊羅爾皮笑肉不笑地說道,“但是這不妨礙我恨他,不妨礙我終有一天會和他做一個了結,無論輸赢,隻求不留遺憾而已。”
“我理解。”德爾林點點頭,默然片刻,才接着說道,“他也知道。”
萊羅爾抿了抿嘴唇,微微低下頭。
“他在哪裡?”
德爾林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望向了窗外。隻是片刻功夫,就看到原本窗外賞心悅目的景色驟然扭曲,緊接着變成漆黑一片的隧道。萊羅爾隻是一眨眼的功夫,那隧道中就走出了一道人影——
金發紫眸,面容瘦削,臉色有一種病态的蒼白。個子很高,乍一看上去似有弱不禁風,但細細一瞧,又能感覺到身體内隐隐蘊含的爆發力。
男人不算帥氣,但也不是大衆的長相。萊羅爾說不出對方長得究竟是哪裡有特色,但就是有一種無形的睿智和淡漠疏離之感。
他們本應該是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面對面,但是萊羅爾對于菲利普斯——或者說是菲利普斯這張臉,就是生不起一點兒陌生的感覺。他們之間與其說是初次相逢,更有一種久别重逢的意味。
有那麼一瞬間,萊羅爾甚至覺得,兩人視線交會的一瞬間,是跨越時空的相望,是在經曆無數滄桑和歲月後終再相逢的重聚,是流浪多年後再次相見的瞬間。
菲利普斯輕笑了一聲,萊羅爾隻覺得眼前的人哪裡都熟悉,卻又哪裡都不熟悉。
“我說了,我們終會再次相見的,不是嗎?”
萊羅爾張了張嘴,卻什麼都說不出來。他看着菲利普斯,看這很有可能是身為“自己”的存在。他此時生不起任何探究和好奇,相反,那雙微微上挑的眼眸中,是逐漸燃燒起來的怒火。
“我知道你的想法,小萊羅爾。”菲利普斯笑了起來,“沒有人比我更了解你了。”
“……你最好明白。”萊羅爾聽見自己的聲音低沉嘶啞的可怕。
“有時候,我其實很羨慕你。”菲利普斯無所謂地走了過來,坐在一邊,看着萊羅爾的臉,“你比起我……或者說我們,更像是‘自我’的存在。”
萊羅爾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當然,他也不想明白。
菲利普斯看着他,兩人幾乎毫無差别的臉上,露出了截然不同的神情。
“你是幸運的,小萊羅爾。你比你想象的要幸運。”
萊羅爾依舊看着他。
“我的事情,不需要你管。”他冷冷地說道,“如果你想對我做什麼,那就請便。而如果你和我一樣認為……現在還不是該做出最後了解的時刻,那就請你滾出我的視線。”
菲利普斯笑了起來,注視着眼前的少年,就好像在看一件什麼了不得的寶貝,而不是一個人。
“很好,很好。”他笑着說道,“你猜對了,我确實暫時對你沒有什麼打算……我隻是想來看看你這個幸運的小家夥而已。至于其他的……如果你想問有關于恩加爾塔那小屁孩的事情的話,我勸你及時止損,否則我很擔心你會受不了我的答案~”
“畢竟在我的眼裡,你隻能算得上一個‘幼崽’。”
萊羅爾被他氣笑了。
“你了解我的同時,就應該想到我同樣會理解你的想法。”
萊羅爾毫不客氣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