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廷不在意地笑笑,扭頭看向卓瑪那邊。
此時卓瑪眼望江白曲培,泫然欲泣地道:“上師,我也不想這樣的,可你知道我都經曆了什麼嗎?當我被泡在冰冷的湖水中,當我被熊熊的烈火燒灼時,當我被埋在土中無法呼吸時,我就念着你的名字,希望你從天而降,将我從苦難中解救出去。”
說到這裡,一行淚水從她臉頰滑落,她沒有伸手去擦,依然癡癡地望着他,聲音凄婉哀怨,“可你始終沒有出現,直到我化為多蜥的模樣,你都沒有出現,你是我們全村人的信仰,卻最終放棄了我。”
江白曲培一臉愧疚地站在那裡,靜靜地聆聽,任她指責,任她發洩心中的怨氣,沒有出言反駁一句。
“後來我終于明白,你永遠不會再出現,而我也變成了非人非獸的妖怪,我不甘心,憑什麼我要遭遇這般殘忍的折磨,所以,我開始誘惑那些進入這裡遊玩的男人,他們大多受不住煉化的痛苦死去了,隻有少數憑着頑強的意志活下來。”卓瑪的目光逐漸變得虛無,穿過他望向遠處的群山白雲,苦笑一聲,“沒想到今天我總算等到了你,竟然是在這樣的環境下。”
江白曲培被她這番話深深地觸動,他阖目半晌,再睜開雙眼時目光已經變得分外清明。
“卓瑪,你失蹤時我重病纏身,沒能及時救你脫離苦海,全是我的錯,但你後面造的孽也需要你自己來償還,你若願意,我可以親自送你一程。”
卓瑪聞言收回目光,訝異地道:“你不是故意不來救我的?”
“無論現在說什麼,大錯已經鑄成,我永遠都無法彌補你受到的傷害,但你放心,傷害你的那些東西我一個都不會放過。”他無比鄭重地對她做出承諾,目光異常堅定。
“我不在乎你是不是能為我報仇,我隻想知道,當年你若沒有生病,是不是會第一時間來救我?”卓瑪這一刻無比執着,非要等他一個答案。
面前這個男人曾經是她的信仰,是她從兒時起就随着家人一起崇拜的對象,伴随她從兒童成長為少女,給她指導着人生方向的導師。
“是,如果我當時沒有生病,我一定會來救你。” 江白曲培受不了她祈盼的面容,最終給出了肯定的答複。
她不知道他撒謊了,當年他雖然重病卧床不起,但當卓瑪的父母上門求助時,他艱難地爬起身,拄着一根拐杖冒着風雪,翻山越嶺尋找她的蹤迹,直至昏倒在這片土地上。
可他說不出口,他是神山侍者,他的身份注定要侍奉山神一輩子,永遠無欲無求。
聽他親口說出她想聽的話,卓瑪這一刻露出欣慰的笑容,好像之前經曆的所有苦痛都瞬間化解,她再度伏身于地,向他磕了一個長頭,解下身上的鷹笛,雙手遞給了他。
江白曲培伸出右手接過了鷹笛,這是她十五歲生日時,他送給她的禮物,當時他對她說,如果遇到危險就吹響鷹笛,他會立即去救她,誰曾想他親口許下的諾言,不過是笑話一場。
卓瑪收回手,仰起臉,雙眼微閉,虔誠地開口:“上師,你動手吧!”
江白曲培望着她,緩緩地舉起手中巴色,手指都在顫抖,不過短短幾秒鐘他卻覺得無比漫長。
這是他看着長大的孩子,他在她身上傾注了不少心血,可惜今天他卻要親手了結她的性命。
他無比悔恨,十年前自己為什麼會生重病,在她面臨生死存亡時,沒能将她救出來,導緻她終入歧途,永遠無法再回頭。
他低垂下頭,看着她俏麗的容顔,望了最後一眼,揚起朵瑪班丹劈向她的頭部。
卓瑪忍着劇痛沒吭一聲,趴在地上感受着生命的流逝,她的今生圓滿了,那永遠無法宣之出口的隐秘愛戀會随她而去,他還是那位高高在上的神山侍者。
她的身體化為一片白骨,江白曲培蹲下身,在白骨上方輕輕一撫,白骨頃刻間又化為一灘粉末。
他取下腰間挂的一個小壇子,雙手将骨灰聚攏,放入壇子中。
他的每一個動作都透着分外小心,好似唯恐驚擾了她,這份珍視讓在場的其他人無比動容。
完成這一切,他挺直腰闆站起身,對支落等人道:“讓你們受驚了!”
“上師,卓瑪姑娘已經去了,節哀順變。”晏廷看出他們二人關系的不尋常,但也不好公然點破。
“是我對不起她,令她一個小姑娘遭受如此苦難,今天我就是來做了結的。” 江白曲培神色逐漸鄭重,用手摩挲着朵瑪班丹,“那些多蜥全部要死。”
“這裡的多蜥可有不少,上師有辦法一次将他們滅掉?”支落是不信的,覺得他過于托大,要知道光是一個卓瑪就不好對付,更何況其他多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