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珏一口一口的吐出血來。
因為他看見了斷壁殘垣,腥風血雨,遍地狼煙。
厮殺呐喊在他腦海中回蕩,片刻不息。
在他面前,所有人眼中全是殺意,刀光森冷,血色彌漫,交織成無光無亮的絕望景象。
之後,蘇珏清晰的感覺到劍鋒穿透胸口時那種的疼痛。
蘇珏忽得從床上坐了起來,急促的喘息。
身上的衣服被冷汗濕透,又沁了冬夜裡的寒風,不自覺的便開始顫抖。
其他幾名大夫睡得正好,并未被蘇珏影響。
于是蘇珏幹脆起身裹了件外衣往帳外走去。
自從在梁州王府傷了眼睛,蘇珏的夜視能力就不太好。
此時夜深人靜,他又沒敢提着燈籠,隻能借着軍營的火把摸索前進。
所以蘇珏花費了不少時間才來到軍營旁的那條河水邊。
時節已至冬日,河水早就冰涼刺骨,裡面結起了冰碴,但蘇珏像是渾然不覺,他褪了衣衫緩緩走入河中。
刺骨的寒冷瞬間包裹住蘇珏,卻也讓他異常清醒。
這次的夢又代表了什麼?
他是不是還聽蘇玉的話立刻回去?
蘇珏泡在冰冷的河水中,思緒紛亂。
夜色深重,李書珩于山坡上觀察蘇珏很久,久到陸羽悄然前來。
“主帥,王監軍一直和朝廷通信。”
“他是監軍,此事沒什麼不妥。”李書珩壓低了聲音和陸羽往回走去。
“主帥,此人居心叵測,定是陛下派來監視我們的。”
“監視也好,居心叵測也罷,陛下所求不過心安,你就當不知。”
李書珩冷靜異常,從這位王監軍一到軍營他就知道此人名為監軍,實則是陛下派來監視他的。
不過他并未将這位王監軍所做之事放在心裡。
陛下要的,他給陛下就是。
這樣想着,李書珩回頭看了一眼還在河水中的蘇珏。
意味深長。
……
燕雲之地。
暮色蒼茫,之後夜色彌漫。
再後來,山谷之中,不知不覺,淅淅瀝瀝,下起了雨,那綿綿密密,無處不在的雨聲,每一下都敲在人的心頭。
“駕,駕……”
奔騰的馬蹄聲從遠處而來,還有随之而來的示警之聲,“不好了,鮮卑人偷營了!”
無數火把燃點起來,兩軍對壘。
可一夜激戰,西楚還是敗了。
于是鮮卑要求西楚入貢質子,并點名讓李明月入鮮卑為質。
國書遞到長安,楚雲軒大怒,對于西楚來說此乃奇恥大辱!
而鮮卑要求李明月為質,無外乎是因為當年李元勝之故。
楚雲軒将此事壓了下來,冀州王不知,李明月不知,李書珩亦不知。
……
這日,西楚軍隊又打了個小勝仗。
傷兵不多,他們隻需要簡單上藥包紮。
蘇珏為了方便工作,他在身上綁了襻膊,露出纖細白花花的小臂。
那是一種病态的白,仿佛連手上淡紫色的血管都清晰可見,
這和他黝黑的面色十分不符。
一抹青色的身影在軍營來回穿梭忙碌,竟沒察覺到不妥。
“哎,董先生的膚色怎麼和面色差别這麼大?”
“是啊,哪有人臉黑成炭,其他地方白如冰雪的!”
“難道董先生的臉是曬黑的?”
“不能吧,那得曬多少太陽能曬成這樣?”
起此彼伏的議論聲終于讓蘇珏從忙碌中回過神來。
他不動聲色地放下衣袖,也不開口解釋。
有些事,沒必要自己開口。
“董先生,你這是怎麼回事?”
果然,有人好奇上前詢問。
不過沒等蘇珏開口,陸明急急忙忙地跑來。
“董先生,師傅正找你呢。”
蘇珏放下手中的藥材,陸羽怎麼會這個時候來找自己,邊想着邊出了醫帳。
“不知陸大人找在下所為何事。”蘇珏面帶微笑,話語得體的問道。
“是主帥找你。”陸羽看了一眼蘇珏,看着那黝黑的笑臉,陸羽怎麼都看不出和記憶裡的那人有什麼相似之處。
“是有什麼要事嗎?”
跟在陸羽身後,蘇珏現在心裡大概也猜到了将要面臨的是什麼。
隻是沒有想到這一天會來的這麼快,不過他轉念一想,這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很快,陸羽領着蘇珏在主帥的帳篷外停了下來,“董先生,請。”
蘇珏點頭示意緻謝,然後就進了帳篷。
一進帳篷,蘇珏首先看到的是一幅巨大的地圖挂在帳篷中間,一個身着甲胄的男子背對着他站着。
隻看他的背影,蘇珏已經知道是李書珩無疑了,隻是他沒有開口,蘇珏也不想先開口。
蘇珏環顧四周,地圖前是一張書桌,筆墨紙硯一應俱全,上面還放着兵書,而在地圖的右側就是一方睡覺的矮榻。
蘇珏以為李書珩作為世子,住的地方不應該如此簡陋,卻不想他住的地方與普通士兵差不多。
“蘇珏公子,梁州一别數年,不知公子可好?”
蘇珏還在神遊之際,李書珩已經站在了他一步之外的地方。
“蘇珏公子?”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