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棠從洗手間出來,外間走廊上有人在吵架。
陳牧寒将人堵在門口,宋清煙左躲右躲都過不去,騰的一下急紅了眼。
“陳牧寒你是不是有病!這你也管!那你也管!你一天這麼閑嗎?!”
陳牧寒陰着一張臉,好聲好氣跟她講理。
“可以去,但先回家換身衣服再去。”
蘇棠一來就注意到宋清煙,倒不是對方多麼貌美。
而是穿着很大膽,太大膽了。
上半身随意裹了塊挂脖的絲巾,也不算長,倒三角的綁法還沒遮住肚臍眼,更别說整個後背,幾乎就是空的,一條超短裙短得已經露出四角褲的邊。
整張臉畫着妩媚的小煙熏,似乎就是刻意等着和他們打完牌直沖夜店。
兩人站那邊火藥味十足。
蘇棠朝沈逸清走過去,偏頭又忍不住瞧一眼,陳牧寒還是一副吃醋的樣子而不自知。
她十分好奇的小聲問沈逸清。
“那個是陳牧寒的女朋友嗎?”
面前的男人明顯一愣,淡淡的輕笑。
“不,是他妹妹。”
蘇棠一下呆住,尴尬。
“他們....不一個姓啊?”
沈逸清意味深長的看她一眼。
“不是親生的。”
到了門口,蘇棠打算打車離開,沈逸清卻執意要送。
跟他來吃飯時還不算晚,吃完飯又玩了一陣牌已經是半夜。
外面天已經黑盡,不知何時下了一場雨,夜燈下的綠葉稀稀疏疏往下滴着水。
潮濕的深秋,冷肅味道越發明顯,蘇棠冷不丁打了個寒顫,沈逸清從停車場出來,車剛刹穩,她趕緊利落的爬上去。
這次的氣氛顯然比醫院順路送她那一次更熟絡些。
米朵腿好之後似乎有了更好的選擇,主打告訴她台球廳的班她繼續替,蘇棠自然樂意,免得她還另外去找。
暗自打量着男人冷峻的側臉,她猛地後知後覺。
這段時間以來,她和沈逸清見面的次數越來越多,也變得越來越熟。
他開車還是不愛說話,車裡安安靜靜,隻放着一首純音樂。
是蘇棠最喜歡的。
《Luv letter(情書)》。
出自DJ OKawari,鋼琴和架子鼓的組合,開篇很柔和,接着節奏有明顯跳躍感,中間有段小小的轉折,随後就是慢慢的升華。
很美妙的感覺,像靈魂被熱烈的擁抱又緩緩的松開。
舒緩了不少她和沈逸清獨處的緊張。
“這歌不錯,我很喜歡。”
她忍不住稱贊。
幾不可聞的勾了勾唇,沈逸清輕笑。
“嗯、”他偏頭飛快的看她一眼又移開,“和我喜歡的《flower dance》是天生一對。”
明明是在說歌,卻又像在說人。
忽的,心跳漏了一秒。
蘇棠愣住,這話她沒敢接。
沈逸清暗自觀察着座位上沉默的人,一副完全不知道怎麼接他話的樣子。
本來就是存着逗逗人的心思,得逞了,他也開心了。
沈逸清熟門熟路,蘇棠靜靜的坐在位置上,起初她以為那首歌隻是巧合,并沒有在意,但車一路開,歌一路換,幾乎每一首她都聽過,每到尾聲的時候,她就在猜,會不會下一首還是她喜歡的。
就這麼一路驚訝,一路意外,一路一次又一次的驚喜下,沈逸清的車進了校園。
到了研究生宿舍,快要下車的時候蘇棠甚至還有些不舍,關門時臉上透着一股雀躍和興奮,開心的和沈逸清道謝。
“今天謝啦~”她斟酌着還是說出口,“好巧,你今晚放的歌我都聽過,都是我喜歡的哎~”
女人小鹿般的眸子在夜色裡亮晶晶的閃,一動不動的盯着他,那模樣對他而言實在是一種勾引,單純的臉蛋上什麼心思都裝不住。
沈逸清悶笑一聲。
“不巧,你有沒有想過都是我刻意的。”
猝不及防的話她像是不知道作何反應,隻愣愣的看着他,忽而想起什麼,要開口,沈逸清先了然的笑了。
“對,都是從你的朋友圈偷看的。”說完一動不動的盯着她,“我把它們都拷貝過來,剪成了一個歌單。”
頓了一下:
“我想、你應該會喜歡。”
他總在聽歌的時候想着她,用堕落的思想,有時候連自己都覺得肮髒。
這話他沒說。
晚秋的夜風掃落一陣泛黃的樹葉,成群結隊晃悠悠的飄下來,也把蘇棠的心撩動得酥酥癢癢。
沒想到,男人在私下裡偷偷翻遍了她的朋友圈。
這件事看起來似乎很傻,還帶有點讨好,不太像沈逸清這種人會做的事。
或許是自欺欺人,蘇棠天真的找到了一些暧昧的感覺,她愣在原地,不敢仔細琢磨沈逸清的行為下暗含的意思,怕是自己多想。
詫異之後她很快恢複正常,禮貌的笑。
“嗯、是很喜歡。”
男人的聲音緊接着又傳過來。
“那.....你今晚開心了嗎?”
沈逸清專注的盯着她,不放過任何一個表情,腦中還是忘不掉今晚路邊撿到這小可憐時,她垂頭喪氣的樣子,仿佛全世界都欠她的。
吃飯、打牌、放歌....
所以,他一整晚其實都是在哄她開心?
蘇棠一愣。
男人看過來的視線太黏膩,像攜着溫熱的火,将兩人四周的空氣燒的滾燙。
蘇棠臉上在隐隐升溫,下一秒,她飛速轉身,像怕他看見什麼似的。
“開心!”
她背對着他擺擺手。
“那....晚安啦~沈先生。”
她俏皮的告别,沒走兩步卻又突然停下回頭。
“對了!差點忘了。”
“你等下,我把領帶和外套還你,在我宿舍裡裝好的,很快!”
沈逸清饒有興緻的盯着那道背影,似乎是怕他等,女人風一陣跑了。
沒一會提着個綠色袋子氣喘籲籲的回來。
沈逸清悠閑的倚在車頭上抽煙,樣子并不着急,等得很有耐心。
“急什麼,慢慢來。”
他沖她笑。
蘇棠不語,表情有些歉意。
“其他沒什麼問題,就是你西裝内襯口袋裡那張照片——”
“照片怎麼了?”
突然打斷她的話,連臉色都有些變樣。
沈逸清一下站直身子,擰着眉,語氣有些着急。
蘇棠從未見過他這樣緊張一樣東西,有些難堪,像是不小心破壞了别人珍藏的寶物。
“西裝....被雨淋濕了,照片也壞了。”
那張大頭貼并沒有塑封,過水一泡,劣質的相紙就泥沙似的散開,她取出來時最表明的那層已經不能看了,女人的臉完全糊掉,隻剩個肩膀輪廓,沈逸清的笑臉倒還剩半邊。
氣氛一下變得有些冷,蘇棠咬着唇道歉。
“對不起,要不照片我留下來,明天找人看看能不能修複,好了我再還你。”
沈逸清沒說話,臉上也沒什麼表情,他竟如此粗心大意忘了西裝裡還有謝流筝的照片。
明白她應該沒看清臉後态度才緩和下來。
“沒事,你給我,我自己處理。”
.....
目送男人開車遠去,蘇棠低着頭失魂落魄往回走,突然,黑暗裡一道聲音,吓得她半顆心都飛出來。
一向不住學校的鮑柔今天卻突然出現,站在宿舍外,居高臨下的打量她。
“你今晚離開的時候碰着舫舟了?”
語氣很沖,很生氣。
“你給他說什麼了?”
到底說了什麼,舫舟才會在那樣的場合,一點都不給她留面子,竟當着所有校領導的面問她,《窺邙》到底是不是她拍的。
難堪極了,明晃晃的質疑,讓席面一下冷場,最後還是導師來替她開脫。
蘇棠看着她笑。
“沒說什麼呀,就替你回答了不能回答的問題而已,為什麼拍這個題材的紀錄片、靈感是什麼。”
語氣裡有不屑也有取笑。
“難不成僅僅因為我一句話,舫舟老師就會覺得這東西不是你拍的?”
“不會的鮑大小姐,除了《窺邙》,你還有那麼多優秀的曆史作品,那麼多論文一作二作的署名,是我們學校出名的‘才女’,舫舟怎麼會懷疑你呢。”
這話說得婉轉,但是不明不白的就把她罵了,鮑柔恨恨的看着人,偏偏還不出話來,因為蘇棠說的都是事實,那些東西十有九個都是她搶來的。
這些問題上她自知理虧,打算換個地方進攻。
她抱手站着,表情玩味的盯着蘇棠。
“你和逸清哥認識嗎?我之前怎麼不知道,你們怎麼回事?”
她叫他。
逸清哥。
他們竟然認識。
蘇棠一愣。
想起剛才對方接過照片後冷淡的身影,蘇棠心煩意亂,沒準備回答,晚上慶功宴的氣現在還沒消。
“不關你事。”
鮑柔似乎覺得這話很好笑,不發一言盯着她,審視的眼神像看一個玩物,不屑一顧又高高在上。
這種眼神和沈逸清有時候很像,又或者他們那個圈子都這樣。
無論是陸嶼、陳牧寒、還是時越,她似乎都在他們眼中見過這種眼神。
片刻後,鮑柔像憋了很久、人仰馬翻的笑,指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