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對着緊閉的醫館大門,氣急敗壞地喊道:“你這禮部侍郎,竟如此無禮!不愧是封蔭官,真是讓人大開眼界!”
白世濟一聽便要沖出去對罵,幸被白芷蘭攔住,“爹,别沖動,我還有話同您說呢!”
白芷蘭讓杜若重新泡了壺清熱降火的茶,又給白世濟捶肩捏腿,聲淚俱下地訴說那五行教殺人案的幕後兇手如何追殺于她,若不揪出真兇,她實在寝食難安。
白世濟擡眼看她,半信半疑道:“寝食難安?為何我瞧你倒似長胖了些?”
白芷蘭無言以對,她往日吃食都簡單清淡,近日拖阿沅的福,确實吃得豐盛了些,胃口越來越好,食量也漸長了。
她情不自禁地看了眼安靜站在一旁的阿沅,心中納悶:吃得都是同樣的飯菜,阿沅吃得還比她多得多,為何獨她一人發福,阿沅卻仍是如此清瘦?
白世濟見她目光幽怨地望向阿沅,又看向她豐腴些許的身材,臉色驟變:“你們……!”
他急忙抓起白芷蘭的手腕,急切診脈,片刻後才長舒一口氣,“幸好幸好,不是喜脈。”
白芷蘭震驚地抽回手,皺眉道:“爹,您在胡說什麼?!能不能為女兒想點好?”
白世濟面露愧色,旋即又恢複鎮定,揮手道:“知道了知道了,你不過是放不下那五行教的案子罷了。去求你姑姑,替你吹吹陛下的枕邊風……”
“不必如此費事,我自有辦法。”白芷蘭眼中閃過一絲微光,笃定道:“隻要爹爹不拘束我,三日之内,定能破案。”
白芷蘭軟磨硬泡了一陣,白世濟終于松口,允了她親自去查案,并答應幫她在劉少卿面前美言幾句。
周行終于被放了進來,焦急道:“白芷……”在白世濟的瞪視下,他讪讪改口:“咳,白小姐,你可有助盧兄弟的法子了?快快說來。”
白芷蘭道:“陛下不就是要世子遇刺案的線索,給懿王一個交代嘛?那我們給他個線索不就得了。”
“可我們哪來的線索?”周行疑惑:“難道你有?”
白世濟皺眉道:“你跟那世子八杆子打不着,何來線索?”
白芷蘭笑道:“活生生的線索,不就在眼前嗎?”
她将阿沅拉到白世濟面前,笑意盈盈:
“爹,還沒向您正式介紹呢,這位便是世子的近衛,乃此案的關鍵證人,亦是女兒的救命恩人。”
白世濟掃了一眼阿沅,不耐煩道:“那你快讓他去指認刺客,指認完趕緊回北燕去!”
“那可不行。”
“為何?”
“因為……他失憶了,不記得刺客了。”白芷蘭坦誠道。
白世濟頓時大怒:“那有什麼用?廢物點心一個!”
阿沅低垂着長長的眼睫,眼神中盡是委屈,雙手無力垂在身側,“小姐,對不起,是我沒用……”
白芷蘭見他如此模樣,頓時心生憐惜,嗔道:“爹,他已夠可憐了,您罵他幹嘛?”
白世濟怒道:“我就罵他怎麼了!我可都聽杜衡說了,堂堂一個大男人,有手有腳的,竟日日纏着我未出閣的女兒,這算個什麼事?”
白世濟越說越來氣,胡子一吹,高高揚起手作勢欲打:“我不僅要罵,我還要打他呢!”
“您老可千萬别沖動啊!”周行急忙抱住白世濟腰間勸阻,看似在勸架,實則火上澆油道:
“他如今可是白小姐的心肝寶貝,說不得碰不得的,您若是打了他,白小姐可得跟您急了!”
白芷蘭:“……”此刻她終于明白盧霖杉想縫上周行嘴巴的心情了。
白世濟雙目圓瞪,眼中怒火越燃越盛,最後氣得眼冒金星,任她如何勸解也不為所動,直呼“女大不中留”,轉身便要沖去宮裡,向她姑姑告狀去了。
“這仇我記下了,你且等着。”白芷蘭斜睨周行一眼,沒好氣地說道:
“走,先去找盧霖杉。”
昨夜那杯觥交錯的豪情已然消散,如今時隔半日,四人再次聚首時,盧霖杉已猶如霜打的茄子,頹然坐在家中獨飲悶酒。
白芷蘭快步上前,将他的酒杯重重摔落在地,“瞧你這點出息!”
盧霖杉怔怔擡眼,見是她,幽幽道:“被人針對了,我又能如何?”
他又眯了眯眼,伸手指着她,語氣幽怨:
“早知如此,當初就不該答應你。白芷蘭,你該不會是故意害我吧?”
白芷蘭一掌拍開他的手指,沉聲道:“眼下有個機會讓你将功贖罪,就看你願不願意抓住了。”
一個時辰後,四人站在大理寺門前。
白芷蘭注視着阿沅,見他好奇地摸了摸頭上的束冠與臉頰邊的小辮,輕聲問道:
“阿沅,待會兒要說的話你都記住了嗎?”
阿沅點點頭,“記好了。”
此刻的他身着深藍色錦衣,肩上鑲嵌皮草,皮質寬腰束利落地勾勒出窄腰,袖口處附馬蹄狀護袖。手持長劍,氣勢淩厲,俨然一副北燕近衛長的模樣,渾然不似往日的溫順。
白芷蘭幫他整理了衣領,看他低眉順目地注視自己,一雙黑亮的眸子閃爍着不安的光芒,雙手緊搓腰封上的彩色繩結。
她柔聲安慰道:
“别緊張,我相信你。記住,待會兒要表現得兇一點,強硬一點,甚至可以粗俗一點。”
阿沅乖巧點頭:“好。”
白芷蘭搖頭笑道:“不行不行,你這樣太乖了,兇一個給我看看。”
阿沅露出為難的表情,垂眸沉思片刻,忽然擡頭,瞪圓了眼睛,緊抿雙唇,似乎在裝“兇”,可模樣倒像個控訴主人不給飯吃的小狗。
“兇嗎?”他問。
白芷蘭歎氣:“一點都不兇。”
盧霖杉見狀,輕笑一聲,“芷蘭姑娘既然尚未婚配,待此事了了,不如就嫁給我吧?”
此話一出,阿沅臉色驟變,眉頭緊蹙,眸光如寒刃般射向盧霖杉,殺氣騰騰,似要将他千刀萬剮。
白芷蘭喜笑顔開:“對對對,就是要這麼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