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頭一瞧,見杜若膝上沾了兩塊泥印,顯然是匆忙中摔了一跤。
白芷蘭忙把她拉進醫館,取出傷藥給她膝蓋上藥,神色淡然道:“我才不回去呢,他正在氣頭上,我回去不就是自讨苦吃嗎?”
“可是小姐……”
杜若還欲再勸,卻被一道中氣十足的呵斥打斷:“白芷蘭,你這不孝女,有家不回,整日待在這破醫館,真以為自己是扁鵲轉世了?”
話音未落,一位中年男子氣勢洶洶地踏步而來,身後緊随三兩名侍衛。
他身着绯色的錦袍,腰佩魚袋,臉色鐵青,連兩縷胡須也被氣得直翹起來,眉宇間滿是怒氣。
杜若忙不疊地站起身,恭敬行禮,低頭不敢多言。
白芷蘭瞧見這中年男子到來,卻毫無懼色,反倒悠然坐下,自顧自地吃起柿餅來。
男子見她如此行為,更是怒火中燒,猛然上前,欲伸手扯她的胳膊。
阿沅見狀,身形一閃,伸手穩穩握住那男子的手腕,力道不輕不重,卻讓對方動彈不得。
中年男子勃然大怒,厲聲喝道:“你是什麼人?竟敢攔我……疼!疼疼疼!我的手!”
白芷蘭忙起身制止,蹙眉道:“阿沅,住手!他是我爹!”
來人正是白芷蘭的父親,禮部侍郎白世濟。
白世濟掙脫了阿沅的手,怒氣未消,指着白芷蘭責備道:“你還知道我是你爹?我的話你一句不聽!讓你早點完婚你不肯,别人家女兒在你這個年紀,孩子都會打醬油了!”
白芷蘭依舊慢條斯理地咬了一口柿餅,嘴角勾起一抹無奈的笑意:“爹,來來去去也就是這幾句話,我耳朵都快起繭了。”
白世濟怒極,猛地揚起手臂,似要一掌打在她臉上。
杜若驚叫一聲:“老爺,使不得啊!”
然而,白世濟的手腕卻再次被阿沅牢牢抓住。
白芷蘭眉頭緊鎖,語氣無奈:“無妨,放手吧。”
阿沅猶豫片刻,眼中滿是擔憂,欲言又止:“可是……”
白芷蘭加重了語氣,聲音中已透出幾分愠怒:“放手!”
在阿沅和杜若憂心忡忡的注視下,白世濟那揚起的手掌向着白芷蘭的面龐呼嘯而去……
一把搶走她嘴裡的柿餅,怒道:
“與人說話還吃東西!簡直毫無教養!也不知道是跟誰學的?!”
話音未落,他卻早已自己啃了一口柿餅。
白芷蘭從盤中又拿起一塊柿餅,悠然說道:“跟你學的。”
阿沅與杜若松暗自松了一口氣,白擔心了。
白世濟噎了一下,臉上略顯尴尬,提起茶壺猛灌了幾口水,随即又強作鎮定,繼續斥責道:
“你愛行醫也便罷了,可你姑姑讓你去宮裡司藥局當女官,你卻執意不從,偏要日日待在這破敗醫館!還與刑部那姓盧的渾小子不清不楚的,又與這不知從何處來的無禮小子攪在一起……”
“等等!”白芷蘭急道:“我何時與盧侍郎不清不楚了?”
“呵,還盧侍郎呢?他已不再是侍郎了!”
白芷蘭不明就裡:“此話怎講?”
白世濟幸災樂禍道:“那小子已經被陛下……”
話未說完,忽聞一聲急喝:“白芷蘭,大事不妙了!”
隻見周行風風火火推門而入,匆匆截斷了白世濟的話頭,急聲道:“盧兄弟要被貶去西南做知州了!這下該如何是好啊?”
白世濟瞪着身穿武将官服的周行,胡子一翹,幾乎要氣得暈厥過去:
“怎麼又來了一個?!究竟有多少人惦記我女兒!”
白芷蘭堅決否認:“這人是真和我沒關系!”
白世濟怒了:“那你是承認前兩個有關系了?”
“爹,我們隻是共同查案而已,您别總是胡思亂想。”白芷蘭無奈道:“先說說盧霖杉為何被貶吧,是否與他提議要重查五行連環兇殺案有關?”
“你知道?這事你也摻和了?”白世濟驚愕道:
“難怪那小子一聽到自己要被貶,立馬擡了老夫出來,非說是我的女兒向他立證此案有疑。我自然是不信,氣得與他當堂争執十幾回合。難道竟是真的?”
白芷蘭頓時覺得手裡的柿餅都不香了,心中暗自腹诽:這個盧霖杉,自己死到臨頭了,竟然還想拉她陪葬。
她正欲開口,就聽周行接話道:
“他确實在朝上提了這事兒,刑部尚書以及大理寺卿當即就反對,非說此案已結,諸事都已查清,陛下也沒同意再重查。
“然而他此次被貶,實則是因禦史參奏他辦事不力,未能查明世子遇刺案,緻使陛下震怒!畢竟此案已發生一月有餘,至今毫無線索啊……”
又聽白世濟嘲諷道:“世子在上京途中遇刺,北燕懿王以此為借口,屯兵燕雲關,虎視中原。陛下怎能不怒?”
白芷蘭訝然,又看向周行,問:“那你為何安然無恙?你不也是負責此案的嗎?為何隻罰了他一人?”
周行摸摸鼻子,尴尬道:“咳,我後台硬。”
白芷蘭一時語塞,“盧霖杉何時動身去西南?”
周行歎道:“陛下限他三日之内啟程。”
白芷蘭略一沉思,問:“若我們能在三日内找到世子遇刺案的線索,再擒獲五行殺人案的真兇,他便不必被貶了吧?”
周行遲疑道:“應當是這樣。”
白芷蘭目光堅定:“那便來得及。”
周行目露驚訝:“白芷蘭,你已有良策?”
“我……”她正要開口,卻見她父親怒氣沖沖地站起來,指着周行的鼻子喝道:“誰準你直呼我女兒閨名的?!滾出去!滾!”
周行被白世濟帶來的幾名護衛合力駕出醫館,關在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