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将齊小姐的遺體安放妥當,盧霖杉一回頭,卻看見白芷蘭正向着火光沖去。
“白芷蘭!你瘋了!”他的聲音裡透着難掩的驚恐與憤怒,“快回來!”
然而,白芷蘭腳步不停,毫不猶豫地奔向那已被烈焰吞噬的靈堂。
盧霖杉一時怔住,心中頓時亂作一團,正要追上前去,卻被匆忙趕來的周行一把攔住:
“她瘋了,你也要跟着瘋嗎?這樣會沒命的!”
“她、她……”盧霖杉雙眸裡布滿了無措和不安,全然不見平時的淡然與狡黠。
他臉色蒼白如紙,嘴唇顫抖,喘了幾口氣,猛然抓住一旁經過的家丁,大吼道:
“水!棉被!快!帶我去拿被子來!”
盧霖杉前腳剛離去,一道黑影從房檐間悄然躍下,瞬息間便至周行身側。
來者正是一襲黑衣勁裝的阿沅,亦是先前在暗處射飛镖的那名“刺客”。
阿沅一把揪住周行的衣領,聲音冷冽如霜:“白芷蘭在哪?”
“她……”周行視線不由自主地望向靈堂。
阿沅驟然松手,身影如閃電般劃破夜色,直撲那熊熊燃燒的火海。
周行目眦欲裂,急呼道:“阿沅兄弟!莫要沖動!先浸濕衣裳再進火場……”
阿沅恍若未聞,義無反顧地徑直沖入火場。
周行低聲咒罵了一聲,搶過兩盆水澆在自己身上,又撕下一塊衣擺浸濕,當作面巾圍在臉上,準備沖進去救人。
然他剛至靈堂門前,正欲冒險入内,就見白芷蘭踉踉跄跄地背着阿沅,自火海中狼狽逃出。
“搭把手!”
周行忙上前扶住阿沅,将他背至院中放下。
此時,盧霖杉亦抱着濕棉被趕來,見狀急步奔向白芷蘭。
“你沒事吧?”他握住白芷蘭的肩膀,仔細打量她,見她不過是發絲淩亂,面巾與衣衫沾染了些許煙灰,并無燒傷,這才稍稍松了口氣。
白芷蘭推開他,摘下面巾,眉頭緊鎖:“我沒事,隻是阿沅……”
她滿眼焦慮,望向昏迷的阿沅,随即跪坐在地,輕捧起阿沅的頭,手指探向他的鼻息與脈搏。
盧霖杉見阿沅滿面煙灰,雙目緊閉,問:“他怎麼了?”
周行“啧”了一聲,道:“這傻小子衣服也沒淋濕,又沒拿個面巾捂鼻,就那麼直直沖火裡,這下好了,吸了那麼多濃煙,昏了過去。”
白芷蘭沉聲道:“快,去取我的藥箱來!”
周行端起一盆涼水,說:“我以前在老家救過火,見過這種情況,有一法子或可使他立刻醒來。”
說着,周行猛然将半盆涼水潑向阿沅。隻聽得阿沅喉間一聲輕咳,卻依然雙眼緊閉,未有醒轉之意。
周行又潑了半盆水,阿沅頓時劇烈咳嗽數聲,終于悠悠醒轉。
白芷蘭見他醒來,輕輕拍了拍他的臉頰,關切問道:“阿沅,你還好嗎?”
阿沅枕在白芷蘭膝上,默然望着她,神色恍惚,仿佛失了魂。
這時,周行重新端起滿滿一大水盆,毫不留情地盡數潑向阿沅面門,連帶着白芷蘭也遭了池魚之殃,被淋了滿頭滿臉。
白芷蘭被冷水激得猛然打了個寒戰,還被嗆得劇烈咳嗽起來。待她稍稍平複,伸手阻止周行再潑水,怒道:
“周行,我XXXX!”
片刻後,阿沅眼中迷離之色漸漸退去,終于有了神彩,他微微側頭,靜靜凝視白芷蘭的下颌,聽她生氣勃勃地與周行鬥嘴,不覺間緩緩坐起。
白芷蘭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吓了一跳,忙問:“阿沅,你好了?下次别這麼沖……”
未及說完,她已被阿沅緊緊摟入懷中。
白芷蘭怔了一下,下意識欲推開他,卻感受到他的身軀正劇烈地顫抖。
推拒的手停在半空,轉而輕拍阿沅環抱着她的手臂,柔聲說:“是不是吓到你了?别怕,我沒事的,别擔心。”
然而阿沅并未松手,反而一言不發地收緊了雙臂,将她牢牢攬在懷中。
白芷蘭又輕輕拍了拍他的背,語氣略帶玩笑:“你這是要勒死我嗎?”
阿沅這才松手放開她,那張平日裡或是呆愣或是害羞的面容,此刻滿是陰沉。
雙眸中那一抹澄澈之光已然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沉晦暗的陰霾。
白芷蘭卻并未察覺,扶起阿沅,見手臂上還有一處被火灼傷的痕迹,又回頭看了眼靈堂漸漸熄滅的火光,道:
“證據我已到手,先回醫館吧,阿沅的手臂上的傷需得上點藥。”
方才邁出幾步,阿沅腳步忽然踉跄,眉宇間滿是痛苦,扶額低聲道:“小姐,我頭疼。”
“你傷了手臂,應該手臂疼!”周行撇撇嘴,低聲嘟囔道:“這都什麼時候了,别裝可憐了!你生怕沒人懷疑你是剛才的……”
白芷蘭正欲責罵周行,就見阿沅身形一晃,眼神瞬間失去焦距,整個人如同被風吹倒的枯葉一般,軟軟地向後倒去,竟又昏厥過去。
白芷蘭連忙伸手将他扶住,急聲喚道:“阿沅!”
……
阿沅陷入了一場悠長的夢境。
夢裡,四周黑暗無邊,他仿佛置身于無盡的虛空中,耳畔卻隐約傳來草原上北風呼嘯的聲音。
風聲中,似有“哒哒”馬蹄踏破沉寂,一個低沉滄桑的男聲傳來:
“此次赴京,切記你的任務。”
“是,父親。”他聽見自己答道。
那聲音又道:“還有,找到她,帶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