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傳來幾聲清脆的鳥鳴,藥香在鼻間萦繞。
阿沅睜開眼睛,晨光從窗紙縫隙中灑進,照亮了熟悉的陳設。這裡正是程式醫館二樓,他的房間。
他緩緩坐起身來,揉了揉太陽穴,腦海中仍回蕩着那個低沉的聲音:
“此次赴京,切記你的任務。”
我是誰?
我的任務是什麼?
我要找的人又是誰?
這些思索讓阿沅感到腦中劇痛,他索性不再深思,穿好衣裳下樓。
醫館尚未開門,白芷蘭正坐在櫃台前翻閱醫書。見阿沅下樓,她擡起頭,面帶溫柔的笑意:“你醒了?感覺如何?”
“頭有點疼。”他如實回答。
“可能是要長腦子了。”她輕笑道。
“……小姐是嫌我笨嗎?”
白芷蘭掩嘴笑了笑,指着桌上的兩碗馄饨面,“快來吃早飯吧,我特意給你加了蝦皮。”
當阿沅吃到第二碗時,白芷蘭問道:“你打算何時返回北燕?”
阿沅微微一愣,放下勺子,露出幾分委屈的神情:“小姐是要趕我走嗎?”
白芷蘭撫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說道:“按理說,世子的近衛要麼是家生仆從,要麼是招募後選拔的。但你若是沅江縣之人,必是後者。然而,近衛多是從小培養的,北燕雖無你的家人,卻也該有些朋友。”
阿沅沉默片刻,搖頭道:“我不記得了。”
“等你恢複記憶了,你會想念他們的。”白芷蘭輕聲道。
“我沒恢複。”
“我會幫你的。”白芷蘭翻動手中醫書,“我外祖母這本手劄中記載了,她曾救治過兩名因頭部受創而失憶的患者,我會照着她的法子為你醫治的。”
阿沅低垂着頭,悶悶道:“我一定要想起過去嗎?那些往事真的如此重要嗎?”
“你是世子近衛,難道就不想知道你的主人是如何遇刺,被何人所害嗎?”
阿沅再次搖頭,“我又不認識他……我的主人是你。”
白芷蘭一時語塞,随即無奈一笑:“好吧,就算你不好奇,陛下那邊也需要一個交代,否則盧霖杉恐怕真的要去西南了。”
“為何要幫他……”阿沅輕聲問道。
白芷蘭聽出了他語氣中的不滿,柔聲道:“要破獲那起連環兇案,還需他周旋其中。怎麼,你不願幫他?啊,也對,他之前故意對你用刑,你讨厭他亦在情理之中。”
“不是因為那個。”阿沅别過頭去,眉頭微蹙,似乎有些生氣了。
白芷蘭心想:那就是承認了讨厭盧霖杉咯?
她問:“那是因為什麼?”
“他對小姐……不敬。”
白芷蘭挑眉輕笑一聲,又聽他問道:
“我一定要回北燕去嗎?”
白芷蘭合上書本,走到他面前坐下,“腿長在你身上。等你好了,何去何留由你自己決定。”
“我……”
未待阿沅回答,白芷蘭接着說道:
“不過,北燕可不是什麼好地方,偏遠寒冷,荒蕪貧瘠。等你回去了,京城這些美味吃食恐怕就再也吃不到了……再說,懿王那狗賊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她聲調提高,憤憤道:“擁兵自固,狼子野心,沒準哪天他就反了!此番世子遇害,你身為近衛,那懿王說不定還會怪你沒有護好他兒子,要罰你呢。聽說他喜怒無常,為人更是……”
她喋喋不休地說了好一通,隻聽忽然阿沅開口:
“小姐。”
“嗯?”
“你是不是不想讓我回去?”
白芷蘭一僵,尴尬地倒了杯茶,假裝口渴地一飲而盡,心想:這小子怎麼好像突然變聰明了?
她再擡眼看去,阿沅那雙黑亮溜圓的眼睛正直直望着她,眸光明亮,還是一如既往的清澈又愚蠢。
白芷蘭又喝了一口茶——想多了,一定是自己想多了。
……
不久,醫館開門,小芸和杜若也趕了過來。趁着病人尚未到來,白芷蘭開始教她們辨認和處理藥材,阿沅也在一旁聽着。
待到有病人前來問診時,白芷蘭轉向杜若說道:
“你先教小芸如何煎藥。記住,郭老的藥得在沸騰後用中火煎煮,鈎藤要後放。阿沅的藥則需沸後用文火煎煮,切勿混淆……對了,阿沅你也跟着學學吧,反正你還需服藥一段時間,能自己動手總是好的。”
時近晌午,朝會結束後,周行帶來了新消息:
“麗妃的枕邊風果然奏效!陛下親自下旨,讓盧兄與劉大人重查五行連環兇殺案,并且讓我協同督辦。據說他們在陛下面前誇了你,你姑姑德妃又得寵,陛下特意嘉獎了你協助查案有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