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着,她展開自己的詩作,得意道:“七公主說了,立意新穎,頗有禅意!”
周行湊過去一看,“一池錦鯉難下咽……是頗有‘饞’意吧?”
盧霖杉意味深長地搖扇輕笑道:“看來德妃娘娘的面子還是大啊。”
衆人皆是一愣,白芷蘭不解問:“此話何意?”
盧霖杉不緩不慢道:“蔡修儀出身不高,生公主時品階低,無法親自養育皇嗣。因此,七公主幼時養在德妃膝下的。這麼說來,她還得叫你一聲表姐呢。”
白芷蘭這才恍然大悟,難怪七公主上來就稱她“姐姐”,原以為是調侃,原來真是為了表示親近。
隻是德妃收養七公主那幾年,白芷蘭并不在京中,因此不知此事。
幾人閑聊間,已走至湖心擂台的觀戰區。擂台之上,最後一場比武正即将開始。
淮陽候世子與一名年輕的禦前侍衛分站兩側,冷風卷着殺意,四散開來。
周行眼尖,立刻認出那名侍衛,激動道:“那是戴應發,去年的武科第四名!此人雖出身寒門,卻憑護駕有功,一躍從六品侍衛升至殿前司四品侍衛。真希望他能好好教訓華威那小子!”
他口中的“華威”,正是先前将他打得鼻青臉腫的淮陽候世子。
盧霖杉卻皺眉,沉聲道:“他若能打得過華威,也定不敢使盡全力。若傷了華威,他可就麻煩大了。”
一聲令下,比武開始。
兩人手持長刀,刀光劍影交錯,殺氣騰騰。刀鋒過處,寒意凜冽如霜,氣氛緊張得幾乎令人窒息。
白芷蘭看得心驚膽顫,劉清岚也是臉色慘白。兩人對視一眼,皆不忍再觀,攜手走向遠處楓樹下的涼棚,欲以飲茶賞景來平複心情。
片刻後,阿沅找了過來。
白芷蘭好奇問道:“比完了嗎?情況如何?那位禦前侍衛赢了嗎?”
阿沅面色凝重,蹙眉道:“很糟。”
白芷蘭一驚,從未見阿沅用過“很糟”二字。即便他自己遭刑下獄時,也不過輕描淡寫地說了句“不好”。如今竟說“很糟”……
這該是有多糟?!
阿沅道:“盧霖杉說,讓你去看看,有人需要醫治。”
趕至擂台邊時,白芷蘭尚未看清場上局勢,便已聞到濃烈的血腥味。
她擡眼一瞧,隻見淮陽候世子華威一手掐住戴侍衛的後頸,強迫他以血淋淋的雙腿跪在地上,一拳又一拳狠狠砸向他的臉。
戴侍衛已被打得眼眶烏紫,鼻血橫流,渾身是血,衣衫染得鮮紅,幾乎看不出原本的顔色。他拼命掙紮,卻無力脫身,宛如一隻被猛虎死死咬住的羔羊,隻剩下被屠宰的命運。
而華威身上雖也挂了彩,臉上卻僅有幾處輕微淤青,與戴侍衛的慘狀相比,簡直不值一提。他卻揮拳怒吼:
“誰給你的膽子,敢傷小爺的臉?!今日不讓你長長記性,我便不姓華!”
觀戰的貴女們早已被這血腥景象吓得散去,擂台邊隻剩寥寥幾人,皆面色慘白,愣在原地。
白芷蘭憤然高呼:“評審何在?為何不結束比試?”
周行緊鎖眉頭,低聲解釋:“按本次比武的規則,隻有在一方倒地後數不過五,或被打出擂台,方才結束。”
白芷蘭氣得渾身發抖:“他下手如此狠毒,難道不算犯規嗎?”
周行歎氣道:“隻有用利器傷及要害,才算犯規,如刺心、傷頭。像這樣赤手空拳,隻要不緻命,便不算犯規。”
白芷蘭憤怒難平,厲聲道:“雖不緻命,但怎能如此羞辱?士可殺,不可辱!”
她轉身去找評審,卻見那兩位評審面如菜色、手腳抖如篩糠,像是被這殘忍的場景吓得不敢上前。
白芷蘭頓時心中明了:華威乃淮陽候府世子,母親是前任相國之女,表姐是正得盛寵的麗妃。家大勢大,讓評審噤若寒蟬,不敢得罪。
而此刻,園中維護安全的皇家侍衛大多在門口守着,去請他們過來需費不少時間,且不知他們會否願意介入此事。
白芷蘭聞着愈發濃烈的血腥氣,焦急萬分:不能再讓他繼續打下去!
——得找個人勸止華威!
可勸說者若身份低微,華威定然不屑一顧。若以武力制止,又恐引火燒身,得罪淮陽候府與麗妃。
那如今能阻止華威的,要麼是極其位高權重之人,能命令他即刻收手;要麼就是有些權勢、不怕得罪人,且也能以武藝阻止他的人了。
白芷蘭跑回擂台邊,低聲道:“周行,你能否搬出長公主的名頭,去勸他住手?”
“你來之前我早已勸過,他根本不聽!”周行無奈道。
“那你上去阻止他?總不能眼睜睜看他如此欺淩他人!”
周行垮下臉,指着自己臉上的傷,“你覺得我能阻止得了他?”
白芷蘭一時語塞,确實,周行若有這本事,也不至于第一個被揍。
她又想着要不要請七公主來勸說,可她畢竟年幼,若看到這般血腥場面,被吓到如何是好?
若是那個人在就好了……可該去哪裡尋那人呢?
就在白芷蘭進退兩難之時,台上傳來一聲悶哼,戴侍衛竟被華威一拳打飛幾米,重重摔在地上,鮮血順着他的身體拖曳出一道長長的血迹。
白芷蘭頓時渾身一抖,心驚肉跳,背脊發寒。
劉清岚亦被這駭人的一幕吓到得倒退一步,捂臉顫聲道:“這樣下去,會出人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