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是坐在周行左手的男子。
此人身着墨色長袍,面容端正,氣質沉穩,起身道:“在下黃韶文,見過大人。”
周行一聽,低聲驚歎:“原來他就是那個下棋奪魁的翰林學士!聽聞他可是國手,竟如此其貌不揚,真是人不可貌相!”
盧霖杉不動聲色地掐了他一把,以扇面遮面,輕聲道:“閉上你的狗嘴。”
黃韶文自報身份後說道:“黃某去廚房續茶時,聽聞世子也要續茶,料想世子尚在屋中,便回房取棋盤,欲借下棋之名與世子結交。然敲門許久,未聞回應。我遂問兩位方才送茶的姑娘,得知世子未曾出門,便以為世子已然歇下,不敢打擾,遂離去回房。”
那兩位丫鬟站出作證,确實見黃韶文敲門未入,又黯然離去。
錢寺丞問:“黃大人住在何處?”
黃韶文答:“二樓東側第二間廂房。”
錢寺丞若有所思:“那你離開房間前去拜訪世子,也要下樓,便會路過正廳。”
他當下便向那兩位在正廳灑掃的小厮求證,小厮想了想道:
“奴才們确實見到黃大人上下樓兩次,頭一次手持茶壺,第二次端着棋盤,之後便再沒見過黃大人。”
錢寺丞颔首,“如此說來,黃大人也非兇手。”
接着發言的,是一位鼻青臉腫的少年,自稱蘇見山,尚無官職,乃是戶部侍郎之子,擅長丹青,得了長公主的賞識才得以來赴宴。
錢寺丞不禁疑惑:“你臉上的傷是怎麼回事?”
蘇見山哼了一聲,道:“草民剛到萱茗院,便聽聞華威與鄭小娘子吵了起來,我好心好意去勸架,那個華威竟然說我多管閑事,還打我!”
錢寺丞道:“看來你與世子結怨了?”
“那又如何?”蘇見山抱胸,揚起下巴,帶着幾分少年人的無所畏懼:
“按大人所說的案發時間,那會兒我可是一直在二樓房内休息,從沒下過樓。不信,你們可以問灑掃的兩位小兄弟。”
小厮再次作證,說确未見蘇見山下樓。
見衆人頻頻讓這兩位小厮作證,錢寺丞索性問他們:“不然你們先說說,案發期間,可曾見誰下過樓,或經過正廳去往西側廂房?”
因華威霸道,住了西側第三間廂房後,便不許旁人同住西側,嫌人聲會打擾他。故而其餘賓客皆住在一樓東側或二樓房内。
因此,若有人欲往華威房中行兇,必得經過正廳,便會被小厮們看到。
一名小厮答道:“除了黃大人,便隻有鄭小姐經過。”
錢寺丞聞言,面露疑慮,掃視一圈衆人。正欲詢問鄭小姐是誰,忽見右側首座一名身着紫衣繡金華服的女子緩緩起身。
她的面容冷峻,眼眸如寒星般透出幾分冷漠。她微微颔首,聲如冰霜般說道:“臣女确曾去過華威房内。”
錢寺丞神色一震,心中一陣激動:如此看來,此女豈不就是本案最大嫌疑人嗎!
他立刻語氣嚴厲地問道:“你是何人?為何去往世子房内?所為何事?”
紫衣女子微微挑眉,擡眼間流露出幾分不屑,她的神态高傲冷峻,目光如劍般刺向錢寺丞,冷聲道:
“臣女乃梁國公之女,鄭凝。華威是我的未婚夫,我去找他還需多言嗎?”
錢寺丞的心頭猛跳,暗自震驚:她竟是梁國公之女!
就在這時,盧霖杉忽然插話:“刺入世子頸部的玉簪似乎頗為眼熟,倘若我沒看錯的話,鄭小娘子曾戴過此物?”
鄭凝微微蹙眉,眼神有些閃爍,卻依然面色冷峻,答道:“沒錯,那隻殺了華威的玉簪,正是臣女所有。”
她竟毫不隐瞞地承認了!
可錢寺丞卻愁了起來:雖然他從前不在京為官,卻也知梁國公乃開國功臣之後。其勢雖不如往昔,然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豈是他得罪得起的?
若是他親手将梁國公之女押入大獄,日後必然招緻梁國公一派的針對。
然而,既然鄭凝涉有殺人之嫌,作為大理寺丞,又豈能徇私枉法?
思至此,錢寺丞咬緊牙關,目光堅毅,終于大義凜然地揮手喝道:“來人,把鄭凝拿下!”
“大人,我沒有殺華威!”鄭凝高聲道。
她雙手緊握,玉管般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神色逐漸凝重,目光中流露出難以抑制的激動與焦慮。
鄭凝的腦海中浮現出在華威房中的情景,心中既懼又怒:
那時,華威試圖對她施以非禮,她欲用玉簪自保,未料卻被華威識破。她毫無武藝,豈敵得過華威的強悍?
千鈞一發之際,那位中毒镖重傷的方姓男子竟忽然現身,救了她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