繡衣使們都下了樓,站在院内。
關風和把賬冊塞給李希言。
“少了兩本,剛剛我們把整個書房都翻了個遍,也沒找到缺失的兩本。”
“這是?”李希言隻把東西揣進懷裡,沒有查看的打算。
“丢的是吳縣去年的茶稅。”
吳縣?
李希言眼中閃過一絲精光。
吳縣産茶,茶稅可是大頭。
“你這兒呢?”關風和扭頭看着池塘邊上濕哒哒的石頭。
“兇手的腳印。”李希言解釋道,“兇手行兇後,為了避免留下過多痕迹,直接從二樓跳下,踩在這塊石頭上借力一躍,躍過的府牆。”
容朗忽然說道:“兇手也是直接從窗戶上的二樓?”
“是,一樓沒有任何痕迹。”
“那他怎麼準确地知道楊利貞在二樓呢?”
李希言心中一動。
他們第一次來這兒都是下意識認為一樓才是楊利貞主要活動的地方。
“府中内鬼,來過書房的官員,比如……”
李希言突然停下話頭。
“李少使。”管事帶着一個高個健壯婢女走了過來。
還未走進,那婢女就如同見了親人一般,三步并作兩步跑了過來,拉着李希言哭訴。
“李小娘子……娘子她……”
李希言沉默地拍着她顫抖的脊背。
當時六娘死了。
她身邊的如意也是這樣拉着她哭訴。
隻是,她沒辦法幫六娘去做什麼。
但是如今……
不管是誰做下這樣的案子。
她一定要把兇手……繩之以法!
阿蟬哭了許久才止住淚。
管事已經很有眼色地離開了,她也沒了顧忌。
“外頭的人都說是楊利貞挨報應,夫人和小主子們才死了的。可是,憑什麼他楊利貞做喪盡天良的事要報複到我們主子身上!要死也該是他死啊!”
李希言順着她的話問。
“外面都說他們夫妻感情好?如今一看果然不是如此?”
阿蟬把眼淚一抹,點了一下頭。
“李少使确實是眼明心清之人。楊利貞是為了好名聲才做出那樣的姿态的,實際上……别說對夫人,他對蓮姨娘都不怎麼樣。這人就是個冷心冷肺的東西。”
“他對蓮姨娘也不好?”
“嗯。夫人畢竟背後還有王家和薛家在,再加上是正室,他多少還有顧忌。可是對蓮姨娘就不是如此了,他一直把蓮姨娘當做奴婢一般,動辄打罵,還不準她見孩子。”
“那他對薛夫人呢?”
“打是不敢的,但是平素裡可沒少罵。這人又讀過書,罵得又讓人抓不到把柄,反正聽上去就覺得不對。夫人随便做什麼他都要說個錯處,而且夫人還不能不耐煩,一不耐煩,他就說夫人小心眼兒……要不是有幾個孩子在,夫人說不定老早就……”
阿蟬對楊利貞的意見很大。
也不算是沒來由地。
處處貶低人本身就是一種施暴。
李希言拉着她的手問道:“八月十五那晚,離席後,薛夫人應該是回了自己房間,怎麼又會去書房呢?”
“我也不知道。”阿蟬面露迷茫,“那晚回了房後,夫人讓我們去休息。我離開的時候,夫人正帶着小主子們練字,說一會兒就睡。回房後,我一覺就到了天亮。”
“你家夫人常去書房嗎?”
“偶爾會去,一般都是為了孩子的課業。在孩子面前,夫人一向都是打落牙齒活血吞……”
“那晚分下來的月餅可有人沒吃?”
“沒有,都吃了的,阿郎親手賞的,誰敢不吃啊?況且那月餅确實滋味不錯。”
李希言似有所悟,換了個方向問道:“那個蓮姨娘是什麼來曆?”
“說到這個還真是奇怪。”阿蟬抿了抿嘴唇,“蓮姨娘是他從外面帶回來的,說是沒了爹娘的良家女子,可是……我瞧着不像。”
“怎麼不像?”
“雖然當時過明路的時候,确實有蓮姨娘的戶籍,是個良民,可蓮姨娘的做派像個……反正不像個良家子。”阿蟬紅着臉,“她人還是不錯的,隻是她連很貴的胭脂水粉都認識,真的不像個普通人家的娘子。”
李希言凝視着她,仿佛早就看透了她的心思:“不止吧?”
“啊……”阿蟬壓低了聲音,“我們房裡的婆子說她……是青樓女子。這種事到底沒有證據,不好亂說,我也不确定的。”
一個嗜好殘害青樓女子的人會納其為妾?
那這個楊利貞還真是……壞得讓人摸不透了。
“我還有個問題想問你。平日裡,你可在府裡見過那些官員來找過楊利貞?”
“不少哩。”阿蟬認認真真地扳着指頭數,“刺史來過幾次,倆人關系不錯。幾個參軍也來過,但是關系平平,那個法曹參軍很讨厭他,還和他吵過一架。還有幾個縣的縣令都來過,苟縣令來的最勤啦,不過之前也吵過架。”
“苟維和他吵過架?”
“沒錯。大概是半年前吧,也不知道為了什麼,倆人在書房裡吵了一架,苟維氣得不輕。”
大緻要問的都問完了,李希言帶着阿蟬向外走。
一出小門,就見管事正帶着幾個仆人站在院中等候着。
“李少使,這幾個就是那晚留在府中的人。”
幾個仆人多是女子,為數不多的男子還不及李希言的個頭。
她瞟了一眼就排除了這些人的嫌疑。
“你們那晚真的什麼都沒有聽見嗎?”
衆人齊齊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