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了贓款的去向後,李希言立即下令封鎖了蘇州的漕運,帶着人去了漕幫栖身的碼頭。
下午,正是碼頭最繁忙的時候。
河上的鼓聲不斷,一艘艘船隻接連離岸。
整個碼頭上沒有一個船工是歇着的。
一群繡衣使馳馬而來。
熱鬧的碼頭忽然一靜,所有人不由自主地停下了動作。
碼頭的草棚下,一個身着醬色綢緞衣裳衣手拿算盤的男子站了起來。
他捋了捋八字胡。
“繡衣使……”
李希言翻身下馬穿過人群,走到他面前,按着腰間的佩刀,沉靜的面容下醞釀着怒火。
“漕幫的貨不幹淨。”
八字胡男子嘿嘿一笑。
“李少使玩笑了,我們漕幫的東西怎麼會不幹淨呢?都是過了明路的。”
“什麼明路?陸方明的路子?”李希言聲調驟然變高,厲聲呵斥,“不想死就把贓款交出來!”
船隻一旦出了蘇州入了長江……江闊水茫,那些贓款就再也難覓蹤迹。
她必須在蘇州就截住那些船隻。
繡衣使齊刷刷拔出刀。
數道利刃直指着男子。
森白的刀鋒上仿佛在滴血。
八字胡男子一下就軟了腿,差點跪了下去。
“贓款……什麼贓款?”
站在旁邊的船工小心翼翼地問出了聲音。
李希言盡量放緩語氣:“被陸方明等人貪污建造河堤款項。”
出聲的船工臉上立刻染上一分怒色。
他是漕幫的人,但也是普通百姓。
河堤沒修好,垮了塌了,首當其沖的就是自己!
其餘人也是抱着同樣的想法。
李希言轉頭對着船工們問道。
“贓款數量不少,很沉,罪人招供原計劃九月初一就要送去京城。你們可有線索?”
船工們都沉默了起來,努力在腦海内搜索着。
九月初一要去京城的船隻……
“哎呀!”一個船工忽然拍着大腿說道,“剛剛走的那個船不是原定九月初一走的嗎!”
李希言飛快瞟了一眼八字胡男子的反應。
眼睛眨得飛快,手還發抖了。
“你們消息倒是靈通。”
她不再客氣,直接一腳踢向他的膝蓋骨。
咔——
“啊!”
碎裂般的疼痛讓八字胡男子跪了下來。
“船的路線。”
殺氣壓得男子無法擡頭,似被山壓着一般。
“沿着河往北……八條船上都有都有,挂的綠色旗子。”
李希言點了兩個人。
“把他押回監牢,傳信調一百人過來,其餘人随我去追船。”
“是!”
船隻出發已經有快半個時辰。
李希言沿着河道,騎着馬一路狂奔。
一刻鐘後,身後響起哒哒的馬蹄聲。她勒住缰繩,停了下來,轉過身。
來支援的竟然是容朗。
他身着玄色錦衣,手拿一把漆黑的重弓,身後跟着上百的衛兵。
容朗放緩速度,騎着馬走近。
“情況怎麼樣?”
李希言面露凝重,順着她的視線望去。
河道上,十艘大船組成的船隊不止歇地向前行駛着。
“我們騎着馬,如何阻攔得住?可要去調些船隻過來?”
“不必。”李希言擺了擺手,眼神微垂,盯着他手裡的弓箭,“我有法子。”
她扯了扯缰繩,調轉馬頭。
一隊人很快追上了為首的船隻,停在了船隊前方的四十餘步的河沿處。
挂着綠旗的船隊已經快要進入浩茫茫的長江。
李希言拔出刀,垂在身側。
“鐘力,喊話。”
“行船的!停船靠岸!繡衣司追繳贓款!”
鐘力個子大,聲音渾厚至極。
路邊的樹枝顫動,掉下紛紛的落葉。
船上的船工不僅沒有動靜,反而還拉緊了帆。
鐘力扯着嗓子,用更大的聲音又喊了兩次。
船隻的帆被拉得更緊了。
冥頑不靈!
李希言轉頭對着容朗問道:“你箭術如何?”
容朗自信地掂了掂手裡的弓。
“射到船上不成問題。”
他說完就伸手去取箭,李希言卻忽然按住他的手,黑沉沉的眼裡盡是殺氣。
“光這樣不夠。”
“不……不夠?”
“要有火。”
“可是……”容朗有些為難,“這時候從哪裡去找浸了油的布?”
正說着話,他的餘光瞟見身後持着弓箭的十幾個繡衣使都在馬上的布袋中摸出了濕哒哒的麻布……
怎麼?這還是繡衣司的常備之物?
“給王爺分些。”
鐘力主動把自己的布袋遞過來。
“我準頭差,用了也是浪費,還是王爺來吧。”
容朗接過布袋道了謝。
李希言收好刀,幫着他把箭頭捆好。
“早就聽說王爺箭術超群,今日勞煩王爺起個頭,把這箭射到船帆上。”
容朗有些擔心。
“船隻要是起火……會不會太危險。”
那些船工也隻是聽命行事。
“水上讨生活的人水性都很好,不會出人命。”
“你不出手?”容朗見她手裡空空,有些意外。
李希言指着自己布滿血絲的眼睛。
“我眼睛不太舒服,看不太清。王爺,動手吧。”
“嗯。”
容朗點燃箭矢搭上弓,穩住上半身,深吸一口氣,瞄準……
一支火箭如流星一般射出,準确落在了船帆上。
船帆瞬間被點燃。
李希言擡起手。
“鐘力,再給他們一次機會。”
“是。”鐘力清了清嗓子,大喊道,“再不停船,格殺勿論!”
船工們的動作慌亂了起來。
此時,最中間的船上出現了一個身着青衣的男子,對着船工們發号施令。
那些船工立即冷靜了下來,井然有序地開始滅火加速。
“王爺,能射中那人嗎?”李希言遙遙指着那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