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州人本就極其崇敬城隍,前段時間城隍殺人的事情更是傳的沸沸揚揚。
一聽見這話,所有人都炸開了鍋。
被半架着來的楊利貞頓住了腳步,本就慘白的臉色更是難看。
李希言朝着他望去。
“楊長史是走不動了嗎?”她使了個眼色給他身邊的繡衣使。
幾個繡衣使不等楊利貞反應,直接把他一左一右架住,以一種近乎押運犯人的動作将他帶到了李希言的跟前。
旁觀的官員心中有些不滿。
怎麼能如此對待朝廷命官?
可是看着李希言那張看似暗含殺氣的臉,所有人都默契地選擇了沉默。
明晃晃的羞辱讓楊利貞的雙頰泛上病态的紅暈,他使勁掙脫開束縛,泛着血絲的雙眼幾乎要凸出來。
“放肆!本官是正六品的長史!你們這些走狗鷹犬!還不快放開本官!”
他罵得歡,下面的官員卻被吓得紛紛低頭。
等他緩過氣,李希言才開了口。
“上次這樣罵繡衣司的人似乎是一群反賊?”
她的語氣很是平靜,仿佛不是在給對方扣天大的帽子似的。
發洩完怒氣,恢複了理智。
楊利貞這才發現自己口無遮攔地說了什麼。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
“本官不過是罵李少使的手下不懂規矩,哪裡說到了繡衣司頭上?”
“哦~”李希言語含深意,“也是,楊長史向來和我們繡衣司關系親近,怎會辱罵繡衣司呢。”
繡衣司和百官對立。
這話,楊利貞不敢應。
“李少使玩笑了。本官性子古怪,和誰都處不來,和繡衣司的諸位更是沒有什麼交道。”
李希言頗為贊成地點點頭。
“楊長史性格确實古怪,不然怎麼會和同僚結下血海深仇?”
“什麼?”
“殺妻殺子不是血海深仇?”
楊利貞面色微變,僵硬地扯了扯嘴角。
“李少使果然出身道門,說話處處是玄機,讓人參不破啊。”
“沒聽懂?”李希言指着趴在地上的黑衣人,“此人受陸禦史指派殺害了你的妻兒。”
楊利貞眼神閃爍。
“兇手不是于大嗎?”
陸方明也開了口。
“李少使,别什麼事都往本官身上推。”
“此人的腳印和兇手留在現場的完全符合,所持的劍也與死者身上的傷口一緻。”
“湊巧罷了。”陸方明負手而立,“本官和薛夫人素不相識,與楊長史更是沒有龃龉,指使手下殺他們做甚?李少使,說話要講證據啊。”
“這就要問楊長史了。”李希言面對他的諷刺,不為所動,“楊長史,你到底拿着陸禦史什麼把柄,讓他非要做出這樣一個局害得你斷子絕孫?”
這話說得很是惡毒。
楊利貞氣得胸口發疼,指着李希言:“你……”
“八月十五那晚,于大悄悄去看望他妹妹留下的外甥,這一點已經查實。那孩子已有十歲,說的話可以作數。”
李希言摸出一張紙晃了晃,拍在桌面上。
“楊長史一直想找的東西,本官已經找到了。”
是那個名單!
楊利貞渾身一顫,不由伸出了手。
“喲!還想明搶?”容朗拿起名單。
楊利貞悻悻收回了手,緊緊捏住了袖子。
“本官沒什麼想要找的東西。”
李希言挑了挑眉:“難道你當時找陸禦史求助不是因為找不到薛夫人偷偷抄下的名單嗎?”
楊利貞心咚咚跳了兩下。
她怎麼會知道的如此清楚?
這事情隻有……
他不僅轉頭,看向了陸方明,眼中盡是猜忌。
難道此人已經出賣了他?
察覺到他的想法,陸方明閉上眼,眼皮顫了顫,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怒氣。
蠢貨!
此時已經是半個死局,面對李希言這樣心思深沉之人,他必須穩住,絕對不能再輸!
李希言繼續說道:“也是陸禦史告訴你于大和蓮姨娘早就勾搭成奸,而你的兒子也是蓮姨娘和于大偷偷生的吧?”
名,是楊利貞畢生的追求。
同時,也是他的死穴。
隻需要輕輕戳一下就能讓他立即潰敗。
同僚百姓,都聽得清清楚楚。
他現在隻覺得每個人都在嘲弄地看着他。
耳邊也傳來隐隐約約的私語。
“哎呦,這個楊長史竟然戴綠帽子……”
“哈哈,綠毛龜……”
……
“閉嘴!閉嘴!都閉嘴!”楊利貞忽然像是瘋了一樣一個人站在原地對着空氣揮拳。
李希言拿起手邊已經涼了的茶盞對着他的臉潑了過去。
冰涼的茶水潑得楊利貞滿臉都是,連衣襟也被打濕。
他回過神,大口大口地哈着氣。
李希言喚了他一聲。
“楊長史。”
他擡起眼,盯着她。
“于大和蓮姨娘是半年前才在一起的。本官查證過,你家小兒出生的時候,于大還在外地做活。孩子,是你的。”
楊利貞的雙眼失去了焦距,空茫茫的,不知道在想什麼。
過了許久,他才吐出一句話。
“孩子,本來就是我的。”
聲音很小,像是在極力說服着自己。
“是嗎?那你為何在砍了薛夫人三刀後還在你兒子身上砍了一刀?”
“我沒有。本官當時被賊人迷暈了。都知道的,是那賊人給本官下了藥。看刀痕就知道,兇手不會是本官。苟縣令查過,本官的劍和刀痕并不相符。”
容朗這才說道:“薛夫人和楊小郎身上那幾處刀痕都是左利手造成的。”
“本官是右利手!”楊利貞伸出右手,“諸位都知道的。”
“是麼……”容朗忽然起身,飛起一腳踢向楊利貞的要害。
電光火石之間,楊利貞竟然硬生生沒擋,直接挨了這一下,整個人立即蜷縮了起來。
他忍着劇痛,勾起嘴角,得意地笑了。
然而,人的身體反應是無法掩飾的。
陸方明收回視線,歎了口氣。
這顆棋子是廢了。
“在笑什麼?”容朗理了理衣裳,“先看看自己現在是用的哪隻手捂住你的痛處,再慢慢笑吧。”
楊利貞一愣,緩緩低下頭。
自己的左手正捂在自己剛剛被攻擊的要害處。
容朗斜着身子,一臉壞笑地對着李希言說道:“這不白白挨了一腳?”
李希言壓住上翹的嘴角,卻掩飾不住微微彎起的眼睛。
“王爺勁兒有點大,把楊長史踢壞了如何是好?”
“這已經不重要了吧?反正他都親手把自己孩子全殺了。”
二人一唱一和,說得楊利貞胸口像是有一股氣在翻騰。
“那個黑衣裳的。”李希言擡了擡下巴,“說一說,薛夫人和孩子的死到底是怎麼回事。”
黑衣人撐起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