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并未提及,或許是哪兒來的情報吧。”
容朗覺着有些不對勁兒。
“哥哥的情報不都是繡衣司負責嗎?這麼重要的事情,李少使不知道?”
平南侯身處邊境重地,若真有裡通外敵之嫌,李希言作為繡衣司中的第二級官員應該早就收到了消息。
“繡衣司并未收到風聲,可能是陛下意外發現了什麼。總之,這次去平南侯府……”李希言看着瑞王強調,“你一定要掩飾好自己的身份。”
“我知道,我是禮部胡侍郎的幼子,胡三郎。”
“還有一個身份。這次上路,我會讓人裝作你往京城而去。而我們則裝作走镖的镖師帶着空箱子取道長江走水路到泸州改道去安南都護府。”
“那這些箱子?”
“由繡衣司秘密押送至安南都護府。”李希言很看重這些箱子,“這個不能出意外。”
瑞王摸了摸腦袋:“怎麼?還有人跟着我們?”
“這倒沒有,隻是有些不放心。”
李希言的直覺向來極準。
她總覺得那些刺殺瑞王的人沒那麼簡單。
繡衣司都找不到痕迹的人……
不可能就這麼快罷手。
容朗似有感應。
“我會看好他的,李少使這幾日好好休息休息吧。”
“不了。”李希言還有事要準備。
容朗知道她的性子,問道:“你還有什麼事沒做?”
“既然要去南诏,還是得做些準備。我對南诏很陌生,得去找些書看看。”
容朗揚唇一笑。
“我倒是知道些南诏的事情,看這些書多乏味?不如聽我說說?”
南诏這幾年和大晉交道不少……
說不定容朗接觸的南诏更真實。
李希言點頭坐下,給他倒了一盞茶。
“那就勞煩王爺了。”
容朗壓下心中的歡喜,坐了下來,又轉頭對着瑞王擺擺手:“你就先回去吧。”
瑞王這幾日和衛川“玩耍”得正開心呢,巴不得回去,立即應一聲準備回去。
“等等。”李希言叫住他,指着自己對面的位置,“你也一起聽聽。”
“我聽這個幹嘛啊!”瑞王不情不願地說道,“我這次又不是以皇子的身份去的!”
“可是你實際就是一個皇子。”李希言拉下臉,指節敲擊了兩下桌子,“這對你有好處。”
瑞王不是不識好歹的人,嘴雖然還撅着,但是人已經乖乖坐了下來。
“南诏的故事挺有趣的,你好好聽着。”容朗最知道怎麼拿捏這個大侄子。
果然,瑞王一下變了表情,一臉期待地看着他。
容朗看了看他,又看了一眼一臉冷靜的李希言。
什麼時候姐姐也能這樣看着我就好了……
他心中暗歎,喝了一口李希言親手給他斟的茶,心中稍微舒服了一點點。
“從頭說起吧。在洱海附近有六個部落。東邊的叫越析诏。北邊的叫施浪诏、浪穹诏和邆赕诏,這三诏關系最近,被合稱為“三浪诏”。生活在洱海西邊的叫蒙嶲诏,是哀牢人的後裔,他們和南面的蒙舍诏同根同源。而這個蒙舍诏就是現在的南诏。”
“怎麼都叫什麼‘诏’啊?”瑞王撓撓頭。
“‘诏’是主人的意思,你可以理解為部落的領主。”容朗繼續說道,“大晉初立之時,六诏并立,吐蕃在北窺伺河西,于東南妄圖染指巴蜀。而夾在中間的六诏就成了他們需要征服的第一個目标。六诏很機敏,知道兩邊都得罪不起,幹脆當起了牆頭草。然而,六诏中有一個卻不是如此,他們對大晉十分忠誠。”
“哪一個?”
“就是蒙舍诏第五任诏主,也就是後來被太祖親自冊封賜名的第一任雲南蒙節!”
“他一個南诏人這麼忠于大晉?”瑞王聞到了一股陰謀的味道。
“當然,這隻是書上所說的體面話。實際上蒙節打的是借助大晉的力量一統六诏的主意。在他被封為雲南王的當年,他就借劍南節度使之口,請求太祖将‘六诏合一’。”
瑞王一臉凝重:“六诏統一不完全是好事。”
李希言勾起唇角。
小皇子還是不傻的。
“确實。隻是當時吐蕃是更大的敵人,大晉又剛剛立國。太祖為了對付吐蕃隻能選擇支持南诏一統六诏。第二年,在大晉的支持下,雲南王一統了南诏,還驅逐了領土内的吐蕃。”
李希言眼神微閃:“雖有大晉相助,但是這個雲南王不容小觑。”
“沒錯。之後沒多久,南诏不顧大晉警告吞并了東西爨,又慢慢投向了吐蕃。一直到二十年前,哥哥在河西對吐蕃取得大勝後,吐蕃将怒氣發洩到南诏頭上,才引得一直被其壓迫的南诏蠢蠢欲動。哥哥剛剛登基的時候,南诏與吐蕃大戰取勝,之後就派使臣拿着地圖金印進京獻了投名狀。這幾年來,南诏在我們對吐蕃的戰役中出力不少。”
“現任雲南王也不賴。”李希言記得數年前,南诏對吐蕃的那一場戰役中,吐蕃可是大敗。
“此人雖然不太識文斷字,但是心眼兒可不比讀書人少。”
容朗和這位雲南王可是正經打過交道的。
笑得憨厚,看得卻讓人心裡發寒。
瑞王問道:“這南诏還真算是養虎為患了。”
李希言:“不僅如此。南诏看着老實,暗中卻一直觊觎着安南都護府。”
“該殺!”瑞王臉上的笑消失得無影無蹤,“沒了安南都護府,我們就斷了海上貿易的路!”
容朗按住他的手臂。
瑞王深吸一口氣:“我們這次去一定要好好看看安南都護府那邊的情況,千萬不能給他們可乘之機。還有那個平南侯,敢裡通外敵,找個由頭直接弄死。”
李希言見他這樣隻覺得欣慰。
“殿下說的是。”
“對了,我記得現任雲南王都快六十了吧?”
“今年六十大壽。”容朗指向箱子,“不然哥哥不會給這麼重的賞賜。”
“他家的王子們……”瑞王搓了搓手。
“長子荒淫,次子懦弱,幼子尚未長成。”
瑞王“啧”了一聲。
“完全沒有做手腳的必要啊。”
“那可不一定。”李希言回想自己得到的那一點情報,“南诏如今權臣勢大。章氏和姚氏兩家就占了一半的朝堂。”
“那豈不是更好?”
“兩家都是漢人血脈,但是章氏親近大晉,姚氏嘛……”李希言眼含殺氣,“對大晉分外不滿。”
“你不要告訴我,如今姚氏更強些……”
“沒錯。雲南王更看重姚氏,章氏雖有宰相,但是處于下風。”
“我怎麼記得章宰相還是那些王子的老師嗎?雲南王不喜歡他還讓他教自己兒子?”
“制衡之道罷了。”容朗敲了敲瑞王的腦袋,“他看重姚氏,是因為如今南诏歸附大晉,自然要重用不親大晉的官員。”
瑞王很是沉默,垂着頭。
李希言也問得差不多了,大發善心。
“讓衛川帶你出去透透氣?”
“啊?”瑞王呆呆地看着她,“什麼?”
“不想出去玩兒?”
瑞王心裡發癢,故作矜持:“也不是不行。”
李希言忍住笑:“多帶幾個人。”
“知道了!”
一眨眼的功夫,瑞王就沒了影兒。
李希言轉頭對着正傻笑的容朗下了逐客令。
“王爺不回房嗎?”
容朗笑不出來了。
怎麼?用完就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