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後。
李希言拿到了鄧松雲的回複。
她一一看過,挑出一張。
城西喬家。喬林時年三十歲,其妻潘氏二十九歲,長子喬長安年十二。其幼女喬長歡年十一,于泰平五年被許尚安所殺。其父喬林向時任交州刺史狀告後無果反被平南侯許霖得知。泰平五年臘月十五,許霖派出刺客殺害喬林以及其妻其子,屍體被抛至城外久安山下。
“今年該二十三了。”
李希言喟歎一聲走出房門。
天色尚早,鳥兒還在枝頭脆生生地叫着着。
她循着記憶中的路線,走到戲班居住的院子門口。
院子裡的聲音很瑣碎,應該是在搬動箱子。
李希言沒有敲門,直接推開門走了進去。
正忙得熱火朝天的人們一下停下了手裡的動作,看了過來。
“李少使?”
一見她來,小釘子直接沖了過來。
“李少使,我師父他……”
“你們準備離開?”
“嗯,今天就走。”小釘子再次問道,“師父呢?”
“他已經醒了,等會兒你們就帶他一起離開吧。”
小釘子瞪圓了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李少使,你這是……”
旁邊戲班的老人反應了過來,連忙扯着小釘子行禮。
“多謝李少使寬宏。”
“不是寬宏。”李希言頓了頓,扶住了小釘子,“鋸子呢?”
“師兄?”小釘子有些莫名,卻還是老實回答道,“師兄在裡屋收拾道具呢。”
一旁的賈秀走上前:“鄙人帶李少使去看看吧?”
“好。”
李希言跟着他往裡面走。
賈秀似有所覺,走到無人處,忽然開口.
“李少使,您認為複仇有錯嗎?”
“不牽扯無辜,沒錯。”
賈秀愣了一下:“沒想到您會這樣說。”
“律法不能完全判斷一件事情的對錯。”
“那您會繞過沒有傷害到無辜者的複仇者嗎?”
“前提是他真的沒有傷害到無辜者。”
賈秀沒有聽懂李希言語中真正的深意,他停下腳步,突然轉過頭,清秀的眉眼中滿是恨意。
“他們哪裡無辜?那個老夫人手上不知道沾染了多少人命!許家其他人又有哪一個不是躺在這些人命堆成的财富上逍遙自在?”
有些話是不能對外人說的。
李希言隻問道:“紫葳的身體可好些了?”
賈秀臉上的戾氣瞬間消失,嘴角不自覺翹起。
“她很好。多虧了王爺的藥,現在胎象平穩。”
李希言點點頭,不再多問。
拐過一個彎,賈秀就在一個房間門口停下了腳步。
他退後幾步,拱手道:“鄙人先告辭了。”
有些事情,他不能多沾手,他現在是有妻兒的人。
對方的識趣正中下懷。
李希言擺了擺手,轉身敲了一下門。
裡屋的回應來得很快。
“李少使,請進。”
這聲音聽上去很年輕,語調卻沒有任何波動,很是違和。
李希言推門而入。
青年坐在屋子的正中間,面前放了一口箱子。
“見過李少使。”他拱手彎下腰,行了一禮。
李希言走到他的對面坐下。
青年直起身:“我本名喬長安,取自‘長治久安’一詞。”
李希言的目光不由投向了那個被鎖住的箱子。
喬長安将手放在箱子上。
“我是在交州出生長大的。那個時候,陛下才剛剛登基,南诏還歸順于吐蕃,時常會來邊境騷擾。先父先母生前一直期盼着交州能夠安定,大晉能夠長治久安,所以才給我取了這個名字。”
“這是個好名字,他們的願望如今也實現了。”
“可是他們的另外一個願望卻再也實現不了。”
喬長歡……
這個寄托了父母期盼的名字。
而名字主人的歡樂就在她十一歲那年戛然而止。
“臘月二十四的早上,歡歡穿了新衣說是要去買過年戴的新頭繩。這一片都是熟人,我們也沒多管。然而一直到了晚上她還沒有回來。我們一直找啊找,到了第二日的晚上,一輛馬車送回了歡歡。”
喬長安表情空忙忙的,嘴巴微微張着,雙手在空中虛空比劃着。
“那是一輛很好的馬車,車身的木材用的是上好的花梨木,木制堅韌,油性十足,這樣的木材曆來都是貢品,隻有皇家和權貴才能擁有。”
“是誰救了你?”
喬長安放下雙手,露出一個算得上的狡猾的笑。
“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