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屍體不全,就不怕被死者的家人拆穿嗎?”
“不會的。趕屍人會假稱屍體不能近人氣容易詐屍,隻讓死者家人匆匆看一眼就下葬,很難出纰漏。”
容朗說道:“這種事情本就是圖個心安,家屬即使有所懷疑也不會去戳破。”
“任兄弟年紀輕輕,看事情倒是看得透徹。”魯達稱贊。
石中泉還在糾結:“難道真是遇上趕屍了?”
“怎麼?”何青飛主動問道,“難道您真是為了這種事兒跑出來的?”
石中泉不好意思地說道:“這不是想着去外地躲躲嘛!”
“哎呦!我說石老闆呐。”何青飛哭笑不得,“您有什麼好怕的,就算真是遇見了不幹淨的東西,最多也就晦氣罷了。”
“晦氣?”
“晦氣!”
兩道聲音接連響起。
李希言轉過頭朝着後面看去。
那敲竹杠的中年男子正在呵斥今日挺身而出的黑衣人。
“你們客棧怎麼回事!把守靈人也弄進來住着?”
夥計在旁邊勸着:“您消消氣,他不和您住二樓的……”
“呸!”中年男子很是激動,“這麼晦氣的人!哪怕是住在一間客棧也不行!“
他掏出一錠銀子往桌子上一拍。
“馬上把他趕出去!”
“這……”夥計哪裡敢去接。
而處于風暴中心的黑衣人就那樣站在原地不動,低着頭也看不清表情。
“貴客貴客,您高擡貴手。”夥計作揖求道,“今晚有沙塵暴,您這個時候把人趕出去是會出事的。您心善就别和他計較了。”
其餘的人也面露不滿。
又不住一個屋,怎麼這樣刻薄?
“吵鬧。”李希言的聲音冷冰冰的,“不滿意就自己滾出去。”
“你說什麼!你……”
“鐘力。”
一旁的鐘力立即上前把那人給抓着領口提了起來。
“再多話就扔出去。”李希言早就不滿此人的行徑。
“是!”鐘力聲如洪鐘。
那人一下就怕了,又是擺手又是求饒:“錯了錯了,這位娘子,是我一時糊塗一時糊塗啊。”
李希言這才示意鐘力把人放下。
這人一下就老實了,抹了一把臉就回了房。
想必也是覺得丢人。
那黑衣人朝着走近李希言一桌走近幾步,站在幾步開外行了個禮:“多謝小娘子出手相救。”
“給我拿鹹菜做什麼!”背着藥箱的小娘子沖出來,正擋在二人中間,“我不吃鹹菜!”
剛剛才松了口氣的夥計又解釋道:“這不要錢的。”
“不要錢也不要!難道我是因為沒錢嗎!”
客棧裡鬧哄哄的。
一桌人也沒了喝酒的心情,吃了幾口就散去了。
窗戶緊閉着。外面用木闆封住。
風帶着沙粒在擋風的木闆上刮擦着,發出讓人牙酸的滋滋聲。
李希言有些睡不着,起身披上衣服點燃了燈,坐在窗邊,隔着窗戶感受着外面的狂風。
燈剛剛燃起,門就被敲了兩下。
“是我。”
容朗?他也睡不着嗎?
“進來吧。”
容朗也披着衣服,頭發散亂着。
“我是來求收留的……”
一副可憐樣。
李希言不由笑了。
“怎麼了這是?”
容朗走到她身邊坐下:“還不是那個臭小子!第一次來沙漠就興奮過頭,一直說個不停,我根本沒法睡。”
客棧簡陋,即使是上房也隻有一張床和幾個凳子。
“我這兒沒地方給你睡。”
容朗抱着她的胳膊:“你對我不如從前了。”
李希言被哽了一下。
“你這是什麼話?”
“難道不是嗎?你原來可不會對我這樣……”
“沒有的事。”李希言特意放輕了聲音,“我們不是小時候了。”
“我知道啊。”容朗指了指自己的嘴巴,“李少使當時知道嗎?”
那夜的紛亂呼啦啦地湧了上來,李希言猛的向後一仰。
“你要負責!”容朗一字一句地控訴着。
“那也不能……”
“我就借一半床鋪睡一睡。”容朗馬上示弱,“你就可憐可憐我吧,你知道的,我身子不好,不能缺覺……”
明明對方這大體格子怎麼看也不像是身體不好的樣子。
李希言還是心軟了。
“就一晚。”
“嗯嗯!”
容朗飛快跑到床邊坐下。
“我知道你愛睡裡面,我睡外面。”
他拍拍床沿。
“快來,我們說說話就能睡着了。”
或許是門窗緊閉導緻人的腦袋都是暈的。
李希言就這樣走了過去,直直坐在了床邊。
容朗忍不住咧嘴一笑,蹲下身幫她脫鞋。
“姐姐,你說的瘟疫的事情,那邊可有回信啊?”
說到正事,那點不自然的感覺頓時消失。
李希言盤腿坐在床上。
“或許是怕走漏風聲,具體情況沒有詳細說,隻說感染的人都有惡心嘔吐腹瀉發熱的症狀,大部分人身上還出現了紅斑。”
“身上還有紅斑啊……”
“不管是什麼情況,得去了才知道。”李希言躺了下來。
容朗把床簾放下。
燭火隐隐綽綽照了進來。
李希言閉上眼,平複着呼吸。
“外面的風沙好大。”容朗絮絮地說着話,“這風的聲音可真吓人,聽着像是在鬼叫一樣,也不知道這客棧的老闆和夥計是怎麼在這地方呆了這麼多年的……難怪那些小孩童謠都是唱什麼……春風來,莫出門,人在家中點燈台……”
“春風來,莫出門,人在家中點燈台……嘿嘿……”
黑暗中,低啞詭異的聲音響起,又很快融入風沙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