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筠聽到這裡皺了皺眉,做生意都是各憑本事,哪有生意被人搶了去便罵人的道理。
另一方面,聽他的意思,範玉兒進出穆掌櫃的店前後穿着并不相同。若真是如此,便難怪達拉布他們找不到人。
如此,她之前的估量或許是錯的。若範玉兒離開達拉布之後的第一件事是去尋了成衣店換衣裳,那她便不是被追殺,更可能是不想被找到。
換句話來說,她一開始便存了離開的心思。
她下午那通交心之言,不過是一個令自己放松下來的幌子,而她竟然真的便上了她的鈎。
杜筠心知上當,立時便對大流士道:“你回寺裡去,讓他們去搜,查一查範玉兒這些日子都做了什麼,接觸過什麼人。還有,我準你去我我屋子裡,看看她那身份文書還在也不在。”她本人則帶着達拉布與阿園一路氣勢洶洶便往那穆掌櫃的店裡去。
達拉布被她這架勢吓得不敢吱聲,事到如今他才得不得不承認那範玉兒确是不是他能夠招架的人。或許,她從在鎖陽城回來找他的時候就已經在盤算着這一天,又或許更早。
可她到底想要什麼呢。
他猶猶豫豫開口:“杜挽娘,這次怪我。”
杜筠無言。
他更是慌張:“以後你說什麼就是什麼,你說不可信的人我便都不去信,你别不搭理我。”
杜筠瞥了他一眼,緩了口氣:“這事不怪你,我也被她擺了一道。”她似是想起些什麼:“你與她朝夕相處,她便沒有什麼古怪之處?”
“沒有啊,我還想問你呢,她到底想幹什麼?”
杜筠也奇怪。一開始是範玉兒逼自己護着她,護她到康居,這行程未半,她自個先跑了。
不,不對。她從很早之前開始便想錯了。此事從一開始算起,範玉兒她爹該是那龜符組織中人。她白日裡與自己所說的父女關系真假不論,她必定也是同組織之下的人。
一個謀害自己父親,追殺楊雲起,刺殺楊昢,陷害太子的組織。他們派人到康居去,是想要幹什麼呢?
這個問題又回到了最初,自己臨行前與楊雲起在洛陽時的那番猜測。
事情至今為止并沒有任何進展,多想無益,眼下還是要先将人追回來。
****
胡思亂想間,已經到了方才掌櫃的所說的,穆掌櫃的鋪子口。鋪子已落了鎖,達拉布上去敲門,卻安安靜靜,店主人似乎已經離開。
他漸漸不耐作勢便要向門上撞上去,杜筠連忙制止他:“不用鬧出這麼大動靜,這裡頭多半也找不出什麼線索來。”她順手就去摸頭上的簪子,卻不巧今日紮了小辮垂在身後,并未帶簪子,那手一時有些尴尬的停留在腦後。
她擡頭看了一眼,這兒三個人,各個都帶着花帽,竟是一根簪子都沒有。猶豫半晌:“你去看看這鋪子還有沒有别的出口,有的話堵上。我在這裡等大流士的消息。”
達拉布又有些不滿起來:“把門弄開了完事,哪來那麼多彎彎繞繞。”
杜筠瞥他:“剛才是誰說都聽我的?”看他不動,又解釋道:“眼下隻是一條線索,這掌櫃的未必有涉什麼事。私自破壞他人财物,你商隊還想不想按時上路了?”
方才那掌櫃的打了烊過來:“沒人嗎?不該啊,這穆婆娘夜裡也是住在店裡的。自她來了這條街上,每天數她最早開門,最晚閉店。要賺的銀錢是一分一毫也不會錯過。”
聽他這麼說,杜筠也不禁起了疑心:“她是新來的?”
“哼,去歲秋日裡才來的,一來便将大家夥的生意都搶了去。韶樂樓從前貨都是從我這拿的,自她來了之後,便成了她的客人。這街上誰不恨她!”
原來還有這層關系在,難怪是冤家了。
穆掌櫃若是年前才來的,便更可疑了。去歲秋天,也正是那胡姬狄娅現身的時候。更何況她若是住在此處,那便是店打了烊,有人來敲門,也該來看一眼才是。
“掌櫃的,這鋪子可有其他出口?”
“姑娘多慮了,這伊州城的鋪子,哪有長安那樣的規格,一個鋪子一個門面罷了。”
談話間,大流士策馬急急回來遞了消息:“杜姑娘,如你所料,那文書已不見了。”
杜筠也不意外,範玉兒既然存了心逃跑,多半不會忘了這一茬,是她不夠小心。“她近日都接觸了些什麼人,問出來沒有?”
“也沒什麼特别的,隻是聽那管事的說,前幾日有信客來,指名要見範娘子。那時,商隊還未到伊州城。”
這事便不尋常。按範玉兒所說,她是隐姓埋名去康居逃命,如何會有人遞信來?并且,這信如此精準地遞到了祆寺裡來,像是從一開始便知道她要跟着商隊過來。
“信上說了什麼?”
“杜姑娘,那信自然是沒留下的。”
杜筠無奈,她尚有些猶豫地對着那鋪們看了看:“知道了。達拉布你踹門吧,務必一擊必中,不要擾鄰。”
達拉布也不含糊,“嘭”一聲便将門踹開來。
大流士與阿園在門外守着,杜筠與達拉布二人便向店裡探過去。這鋪子不算太寬敞,卻頗為幽深,兩邊牆面上架子上盡是挂着的布匹衣裙,無甚特别。
達拉布在黑暗中點起火折子,走到前頭。
盡頭是一個去往二層的樓梯。兩人在一樓一番打探未見人影,杜筠囑意達拉布上樓去探,轉身招呼阿園與大流士留在這一層搜尋,看看有什麼可疑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