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想象有這樣一張娃娃臉的人,是個整天浸泡在書海墨臭裡的人。
祝煜忍不住想她穿官服是什麼模樣,書寫時候是什麼模樣。總歸不是眼前這破爛模樣。
“你,你看我做什麼?”祝煜結巴起來,甩甩手道:“我這不是怕你凍死不好交代嗎?”
聞霄立馬低下頭,裹緊了外袍。
祝煜坐在她身旁,“我勸你,要麼求生,要麼求死,都想就是都不想,那就是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這是最可怕的。做人,對自己的善意多一些。”
“謝謝你。”
聞霄隻是簡短說了這麼一句,繼續哆嗦。
祝煜撓撓頭,“你是不是還是冷?我去找點枝子生火吧。”
他剛邁出兩步,想起來手裡的繩子,十分利索地拆開,“你在這歇着,我一會回來,行不行?”
聞霄用力點點頭。
祝煜便大步流星朝着洞穴外面走了。
洞外狂風呼嘯而過,像是人的嗚咽,如泣如訴。聞霄隻得裹着外袍,不敢亂動。但是人自己一個人的時候是最容易胡思亂想的,她越是強迫自己不亂想,就越容易亂想。
起初隻是驚弓之鳥,覺得有人在自己身邊,而後到了風聲鶴唳、草木皆兵的程度,聞霄不斷東張西望,總是覺得有東西在盯着自己。像是一道灼熱的視線,要将自己燒穿那般。
她數不清多少次巡視洞穴後,終于視線落在石壁上。
原來這洞穴壁上有壁畫,自己感受到的視線,似乎就是壁畫上的眼睛。
壁畫蒙塵,看不太清楚,聞霄便伸手将土擦去些。
這時候才能看清壁畫的原貌,畫的竟是一隻像眼睛的火種。黑色塗了大片牆,這團火燃在漆黑之中,格外詭異,又像是撐開天地那般。
壁畫一角并沒有字,聞霄也不敢繼續亂摸,怕破壞壁畫本身。再往前走,一路走一路簡單拍掉洞壁上的土灰,聞霄才發現,整個洞的洞壁上全是壁畫。
濃墨重彩,畫工詭谲,似乎在講述什麼驚世駭俗的故事。
火種往後的第二幅畫,黑色便沒有那麼多,反而火種漲大了些。
“東君臨世……”
聞霄喃喃道。
洞外傳來幾聲尖銳的風聲,雪下得越來越急,恨不得将整座山填埋了似的。
祝煜抱着滿懷的柴火回來時候,身上已經被淋滿了雪,連眉毛上都挂着片雪粒子。
他剛搖搖晃晃跑進洞穴,“我回來了,你——”
洞穴中空無一人。
祝煜啞然。
腦中迅速分析了一下,聞霄現在并沒有逃跑的動機和能力,不可能是自己跑路了。
祝煜伏身查看一番,也不像是有人來過。
那好端端一個大活人,能去哪呢。
祝煜一腦門子官司,在洞穴中來回踱步。
丢馬,丢錢袋,英明神武的祝大人終于把人也弄丢了。
“媽的,說了不要亂跑了啊。”
罵完祝煜覺得渾身不得勁,轉身仔細一看,這洞穴壁上好像多出來些壁畫,密密麻麻畫滿了一山洞。
一時沖擊力太強,祝煜起了滿身雞皮疙瘩,理了下衣領闊步走上前去,看了良久也沒看出端倪。
壁畫似乎講的是東君臨世的故事,但這個故事對于七國和京畿的子民,已經是老生常談。
傳說世界是一片混沌,隻有無盡的黑暗。而後混沌分為兩極,上為天,下為地,天地之間又有了萬物。然天地本為一體,總歸是要回歸混沌的。此時天地間誕生了一枚火種,它将天地撐開,驅逐邪祟,照耀世人。
東君臨世,萬物才有靈。
這個故事祝煜已經聽得耳朵起繭子了,但真要說東君為何,他也說不上來。總歸就是懸在天上的太陽,一擡頭就能望見,見怪不怪了。
祝煜在壁畫間踱步,邊琢磨着邊觀察,嘴上還不忘罵髒話。
“狗聞霄,到處亂跑,又給我添事。”
話罷他好像看到壁畫的一角有什麼東西在亂晃。
祝煜以為自己眼睛花了,揉揉眼彎腰看過去。
果真有個小人在亂動。
這副壁畫講的是東君臨世後,塑玄鳥像,自此人們崇敬那不死的太陽。然而混在那些膜拜神鳥像的人群中,似乎有個小人一直在亂晃,兩手亂舞着。
祝煜滿頭疑惑,湊近了看去,那小人在做什麼手勢,示意自己朝旁邊看。
祝煜眯縫着眼朝他指的方向瞧,果真旁邊浮起行文字。
“不要說髒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