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霄兜起手,因為和祝煜捆在一起,隻能别扭的歪着身體講話,“既然我選擇入仕,理應去庇護聞氏。如今聞氏落魄,也理應由我扭轉。”
她的目光堅韌如寶劍,無論什麼磨難就不會摧折。
祝煜便揮揮他們綁在一起的手,“那敢情好啊,你認識了我,以後還怕不能在七國橫着走?别說撈你做大官,把君侯踢下去換你來做,也是小意思。”
“那倒也不必……”
“别跟我客氣嘛。”
祝煜嬉皮笑臉說着,兩個人腳步悠閑,随着鹿車走到大風宮前。
本想随聞缜一同入宮,看看那時的君侯是何模樣,偏偏不知何處起了一陣妖風,刮得兩個人睜不開眼。
街道上的彩帶被吹散,樹葉沙沙作響,黃沙迷眼,祝煜抖了抖袖子一把将聞霄攬到懷裡,“小心眼睛。”
風停樹止,四周寂靜一片。
聞霄輕輕睜開眼,這才覺得祝煜和她親近的過分,連忙後撤一小步。
祝煜四處張望一圈,道:“不對啊,我們怎麼換地方了?”
二人方才分明在熱鬧喜慶的街道上,現在卻站在一旁荒野之中。
綠草茫茫,一望無際。
視線盡頭出現了一個人影,步履踉跄,似乎是受了極大的磨難。
聞霄眯縫着眼望去,那人仍是聞缜,隻是他在也沒有加官進爵時的豐神俊朗,反而心事重重。
草高到腰,聞缜隻能一邊撥草一邊走,葉芽劃破了他的手掌,他卻絲毫沒有往心裡去。
聞霄和祝煜對視一眼,默默跟在他身後。
聞缜一路走,累得步履蹒跚也不歇息,竟是從這裡大草地一路走去了玉津城。
街上人潮如織,他穿過人流,走進了鑄銅司的大門,來到了一間小屋裡。
聞霄小聲道:“這是我父親的小書房,他經常在裡面敲敲打打。”
祝煜點點頭,摩挲着下巴,頗有興緻地看着聞缜。
隻見聞缜搖晃着打開了櫃子,裡面竟然擺着一尊銅像。
栩栩如生,面容嬌美。
他竟用銅鑄了尊塗清端的塑像。
塑像和塗清端一樣高,正是她戊日授官時翩翩起舞的姿态,連工整的發絲都經過了精雕細琢。
聞缜擺好塑像,從懷中摸出了塊冰藍色的石頭,打開了屋門,“劉大哥!”
老劉從一堆埋頭苦幹的工人中擡起頭來,見到聞缜喚他,丢下錐子跑了過來。
“大人,您可算回來了。”
聞缜笑起來像是溫暖的火爐,看得人心暖洋洋的,“這幾日司裡怎麼樣?”
“大家夥都挺好的,君侯還給放了個小假,我也挺好的,過幾天孩子周歲,還想請您吃酒呢。”
“好啊,到時候我一定去。”聞缜說着,将冰藍色的石頭遞給了老劉,“這次我去監工,途徑寒山,發現了個古怪地方。”
老劉一聽慌了神,“呀,您怎麼往那裡去,太危險了啊!”
“不危險。我看到了個洞穴,四周都是冰藍,上面的石頭堅韌無比,我便撿了一塊回來,你見多識廣,看看這是什麼?”
老劉接過,端詳良久,噘着嘴道:“我沒見過。但藍盈盈的,應當是個寶貝。”
聞缜點點頭,“嗯,或許吧。這些日子一定要告訴工人們,不要靠近焚場,聽見沒有?”
老劉點頭,“是是是,我們都不過去。不過您在那忙什麼啊,經常進去了幾天都不見人。我那次經過掃了一眼,看到裡面挖了個大洞。”
“劉大哥,這話千萬不能往外說。”
“我不說我不說,隻是大人,上頭讓挖地道嗎?那您可得給自己留個出口,我聽聞好多地道都是怕修建者洩密,給困死在裡面了。”
聞缜愣了下,笑起來,“謝謝你啊,老劉。”
随後他又一頭紮進自己的小屋,對着那塊藍石頭鑽研起來。
聞霄和祝煜就站在他身後,一邊拌嘴一邊看他折騰,硬是看了三天。
在聞缜廢寝忘食的努力下,精誠所至,金石為開,那塊石頭終于被他敲成好幾塊,盤得橢圓。
祝煜道:“我知道他要幹嘛了。”
聞霄研究着手腕上的紅綢,“他要幹嘛?”
“當做塗清端塑像上的寶石。”
祝煜的話音剛落,聞缜便站起身,走到銅像前,将寶石一顆一顆嵌上去。
聞缜打量着自己的傑作,十分滿意,叫了幾個小工,衆人扛着銅像大搖大擺就出了鑄銅司。
路人紛紛望向他們,聞缜卻難掩自己臉上的喜悅,一會眺望遠方,一會又整理衣裳。
他們停在一座别緻的小院前,聞缜敲了敲門,開始忐忑地捏着手心。
過了好一會門才開一條縫,塗清端站在門扉之後,好奇地望向眼前人,尚未開口,聞缜便恭敬有禮地雙手交握,拜了下去。
祝煜感慨道:“想不到,真想不到。”
聞霄望着眼前一對佳偶,不願移開眼,“想不到什麼?”
“想不到在鑄銅司和銅鐵作伴的人,還有這樣精巧的心思。”
“你那是偏見。”
“小心,又刮沙子了。”祝煜再次擡袖,為聞霄遮擋。
兩個人再睜開眼,又回到了聞氏大宅。
隻是此大宅非彼大宅,周圍的裝潢陳設還很新,廊柱還挂着紅色的綢緞,昭示着宅子主人新婚燕爾。
急促的腳步聲響起,聞缜披着件中衣,一路急匆匆奔來。他衣衫不整,披頭散發,甚至都沒系好衣帶。
穿過走廊推開了一扇房門,聞霄和祝煜緊跟其後,腦子還來不及消化眼前的場景,就被眼前的畫面哧到。
鮮紅的血順着被褥流了下來,女子美麗的手腕上橫着一道恐怖的傷口。塗清端面色慘白躺着床榻之上,雙唇不受控制地顫抖不止,她似乎力竭,手指一松,匕首掉落在地上。
塗清端竟然自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