團結才能緻富,是蘭家人的祖訓。
蘭和豫路過十三表叔的院子時,恰好看到母親在裡面喝茶拉呱。她問了聲号,急匆匆要去大風宮繼續騷擾君侯,卻被母親喊住了。
蘭家二嬸嬸先端詳着她,“寶珠啊,眼睛怎麼腫成這樣了?”
蘭和豫忙掏出鏡子,才發現最近忙着哭,眼睛都快被手絹擦破皮。她本就眼睛大,一腫像個青蛙。
“呀,醜死了。”
三嬸嬸道:“醜什麼,咱寶珠怎麼可能和醜字沾邊。”
蘭和豫的母親就在這一大群親戚中間,穿着褐色錦緞,披着金光閃閃的紗子,頗為富态。
“寶珠啊,是在為你那個好朋友求情鬧得嗎?”
蘭和豫忽地忌憚起來。
此事并不是小事,若是求情求過了頭,君侯震怒必然牽連家裡。更何況她後續要劫囚,蘭氏會陪着她墜入深淵。
蘭和豫自己是無怨無悔的,可她不能有愧于家人。
于是她一撩衣擺,跪在了衆親戚面前。
親戚們頓時齊齊站起身,“寶珠哇,你這是幹什麼!”
“你瞧你,這孩子,一家人還跪什麼跪?”
“不孝女蘭和豫,有愧于家族,自願離開蘭氏,剔出族譜,還望母親成全!”
二叔叔放下手裡盤了幾十年的核桃,“珠珠啊,你告訴你父親了嗎?”
蘭和豫深吸一口氣,愧疚迅速彌漫開來。
她聞着蘭氏熏得富貴香,不敢看這些長輩的臉,“沒,我一會去說。”
“不用一會了,我就在這。”
親戚們身後的門忽地被推開,一群人齊齊後望,蘭和豫的父親站在屋門口,亦是一身褐色錦緞,頭發用玉冠束起。他雖是個年邁的老人,因過着舒适安閑的日子,看上去會比同齡人年輕許多。
“寶珠,你過來。”
蘭和豫一時不知應該怎麼過去比較虔誠,隻得狠狠心,膝行過去。
跪着走了一半,父親道:“你站起來就行。”
她隻得跌跌撞撞站起身,一群親戚趕忙扶着她。
蘭和豫謝過親戚們,執拗地要自己站在那,躬身行禮,“父親。”
父親的聲音似乎比以往滄桑了許多,“我知道你想,放手去做。”
情急之下,蘭和豫聲音都顫了,“我不能拖累你們!”
“拖累嗎?我們一群老家夥,天天困在這城裡,忒沒意思了。我打算帶着你母親叔伯,咱們舉家出去玩玩。”
“出遊?”
“是啊,去北姜看看,順便送批貨。你在祈華堂,批幾個通關符文不難吧?”
蘭和豫頓時懵了,晃蕩着頭,“不難。”
“那就放手去做吧。”說完,父親擺擺手,轉身要關門回屋。
“父親!”
父親轉過身,“怎麼了?”
“為什麼同意我做這種事?我會害了蘭家。”
父親捏捏眉心,“寶珠,千金散盡還複來,死去的人卻真的回不來了。所謂家族榮辱傳承都是虛的,人活着無非是一口氣,三頓飯,豈能為這些虛的東西讓自己悔恨?聞缜我認識,有些孤僻,但是個澄澈的人,他的兒女沒有壞人,都是好孩子。聞霄是你摯友,你若是棄她不顧,才真的毀了蘭氏的門楣。”
親戚們立即符合道:“是啊,寶珠,你平日那麼聰明,這事可别犯糊塗啊!”
父親長袖一揮,望着自己的獨女,朗聲道:“為人處世,我們不求不出纰漏,但求對得起天地良心。我不懂你們士人怎麼個辦事法子,我們商人,做生意講究仗義,一日是朋友,一輩子是朋友。”
另一個親戚附和,“做生意也講究誠信,說好為朋友兩肋插刀,就不能退縮。”
“我們也講究膽魄,生意遇到困難,敢拼命一搏才能絕處逢生!寶珠,我支持你!”
蘭和豫一時之間有些恍惚,腫脹幹澀的眼睛又有些濕潤了。她高擡雙手,俯身跪下,重重地叩首,“蘭和豫拜謝父母,拜謝叔叔嬸嬸,伯伯姨姨,我定會保住蘭氏,救下聞霄。”
一日後,蘭氏的商鋪一切如常,大宅卻空無一人。
據說,是一大家子人旅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