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霄迷迷糊糊睜開眼,隻覺得鼻腔一股辛辣味道,她甚至能清晰的感覺到大腦在緩慢蘇醒,想要思考,卻滿頭霧水。
待到她緩過來,隻覺得一片口幹舌燥,她沙啞又焦急地喚了一聲:“祝煜——”
祝煜在她身旁,還昏睡着。他的脖子上有些幹涸的血,似是在樂坊挨了一棍子,順着後腦流下來的。
二人被禁锢的姿勢一摸一樣的,手腕挂着個冰冷的手铐,将他們兩手吊起,雙腳勉強着地。
而他們所處的是一間茅屋,屋裡沒有任何陳設,簡陋得牆面都少塊磚。
奇怪的是,并沒有人看管他們,似乎堅信他們逃不出去。
聞霄掙紮着,蕩起身子,鉚足了勁一腳踢在祝煜腿上。隻聽祝煜悶哼一聲,睜開了朦胧的雙眼。
許是祝煜沒中過迷藥的原因,他清醒的很快。
“你……有沒有受傷?”祝煜壓着嗓子,低聲道。
聞霄沉靜地搖了搖頭。
“噓,你聽。”
祝煜說完緊閉雙唇,眉頭緊鎖,聞霄跟着不敢作聲,隻管盯着那塊斷牆。
是一陣尖銳的鳴笛,而後轟隆隆如巨獸的聲響不斷響起,大地都在跟着震顫。
祝煜道:“雲車的聲音,我們應該就在京畿城外。”
聞霄皺眉,“她抓我們是為了什麼?”
“我想……為了挾持我們威脅尹相吧。”祝煜慚愧地勾了勾唇,終是沒能笑出來,“把你連累了。”
聞霄忽然一陣心酸,想來他從小就過着這樣的生活。即便在自己的家也要随時保持警惕,被人抓走作為人質已經是家常便飯,安全感這個詞從來不會出現在祝煜的生命裡。
富貴門第财橫通天,卻也是多災多難。
聞霄嗔怪道:“都什麼時候了,還說這個。”
祝煜掙紮片刻,那手铐根本掙不開,他隻管胳膊使勁,拽得鐐铐不斷發出撞擊聲,聲響越來越大。漸漸的,他額頭暴起青筋,臉也有些漲紅,那手竟真的有從鐐铐中脫出的迹象。他手背上立刻掙出猙獰的傷痕,染得鐐铐散發出暗紅的光澤。
聞霄道:“你的手……”
祝煜咬牙切齒,“根本不疼。”
“快停下,有腳步聲!”
屋門是塊快要碎掉的木闆,推門的人十分謹慎,盡管如此,門還是發出慘烈的聲音。
來人有一頭長發,十分漂亮,她擡手攏了攏鬓角,精緻小巧的臉立即露了出來。
她是個中年女人,和大王的年紀差不多。一身霞紫色的外衣,卻不穿襦裙,而是白色的行者褲,用白繩将褲子與及膝的烏靴綁在一起,看上去幹練非常。
最特别的是,她的那雙眼,散發着迷人的光澤,黝黑深邃,攝魂奪魄,詭異非常。
聞霄見過她兩面,她似乎都遮蓋了些真容,不似現在這般震懾人心。
隻是她身後跟着走出個人,聞霄才真的驚得說不出話,掙紮着指着那人,支支吾吾半天,驚聲道:“葉……葉琳?”
葉琳脖子上系了條白紗,正是圍城之時城門前出現的那條繡金栾花的紗巾。
葉琳也并不解釋,面對聞霄像是面對個陌生人,“大堰君侯,得罪了。”
聞霄本有一肚子的話想要問,比如你是誰,你們的目的是什麼,你們想怎麼樣……忽然之間,曾經種種疑點連成一線,千絲萬縷,彙集在眼前這兩個人身上。
最後,聞霄無奈地垂首笑了。
那女人問,“君侯為何笑呢?”
“我姐姐也是你們的人吧?”
“是的。”
應的幹脆利落、光明磊落。
想來也是,聞霧牧州失蹤,牧州連着羌,想要與葉琳搭上線十分容易。
聞霄道:“宋衿也是你們的人?”
“是的。”
“你們倒真是無孔不入。”
女人說:“君侯不必譏諷我,我無惡意,是來交朋友的。”
聞霄擡了擡手,鐐铐相撞叮當作響,“你就是這麼交朋友的?”
那女人立即道:“小葉,快讓君侯歇息一下。”
葉琳上前,松開了聞霄,卻沒松開祝煜。
祝煜立刻陰陽怪氣起來,“怎麼還區别對待呢?我是尹相的兒子,你們不應該先和我談談嗎?”
“對不起,我對尹相如何實在是不感興趣,況且按照當今大王的秉性,祝棠已經從尹相位置上跌下來了,登高必跌重,緣中仙人的一粒塵埃享受了二十多年的榮華富貴,已經足夠了,不是嗎?”
祝煜心頭一緊,追問道:“什麼意思?我家的火不是你們放的嗎?”
“祝小爺這些時日白忙活了,大王有意滅祝家,你那些布局根本就是幼稚的兒戲。”
聞霄頓時明白,祝煜這些日子早出晚歸,竟是大王要對權勢滔天的祝家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