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饒了我,我一定好好報答你!”
“你能怎麼報答我?”
祝煜鉗制住聞霄胳膊,稍稍用力,身子翻轉把聞霄壓在身下。他盯着聞霄,見聞霄臉被凍得紅撲撲的,幹脆在她臉上啄了下。
聞霄頓時腦子轟鳴,“你……這算個鬼報答!”
“不夠啊,不夠睡前報答你。”
祝煜意有所指,狡黠地望着聞霄,聞霄忙躲閃開他的目光。
“你,你腦子都是什麼污穢東西。”
“人之常情,哪裡污穢。”
他松開聞霄,自己起身,又把聞霄拉了起來,手繞道聞霄身後,隻是打了個響指,聞霄脖子裡的雪便全融了。
聞霄摸着幹爽的脖子,驚呼,“好神奇!你還會這個!”
祝煜得意道:“小事情,本來連響指都不用打,但我覺得打一個比較潇灑。”
“噫!愛顯擺。那你豈不是行走的暖爐子。”
“慚愧,還不太穩定,隻能用這一次。”
祝煜挎着聞霄的胳膊,二人緩緩在雪地裡散步。
他們沒進寒山,隻周邊溜達,見天地悠悠,粉雕玉砌,山舞銀蛇,蒼浪白頭。
祝煜道:“其實,你已經心動了,和烏珠合作也不錯,對吧?”
聞霄點點頭,“我們是京畿的眼中釘,大堰與京畿從來就不是一體,更沒有忠誠之說。眼下的情境,烏珠的确是更好的選擇。”
祝煜道:“那為何不直接答應?”
“因為谷宥在拿捏我。”聞霄長舒一口氣,每說一句話,都會吐出一口白霧。
“谷宥知道我的性格,對我了如指掌,她知道她越是逼我,我越難以答應。所以我拒絕也在她的意料之内,她在引誘我拒絕。”
祝煜笑了笑,“我猜也是,她這樣洞察人心之人,怎麼會直入主題來逼我們。想來這洗雪大典,她也是想讓你參加,才故意推來讓去。”
聞霄暢快道:“所以我才要遂她的意呀!”
再次路過樹杈的時候,祝煜會留心擋在聞霄身前。
不知為何,他從前是個不拘小節的人,除了喜歡錦衣玉食,喜歡聽曲飲酒,從不在意細枝末節。
漸漸的,他開始在意什麼時候下雨,什麼時候暑熱,聞霄幾點起的床,要不要喝點提神的茶湯,吃些什麼好補身體。
他并不覺得這是婆婆媽媽,反而覺得這樣甚好,有一種充盈的滿足感。
同時,遇到搬運重物的人,不知為何他會熱情洋溢地搭把手,他開始在意别人的喜怒哀樂,也珍視自己的情緒。
這才是人嘛,有血有肉,想活就活,想死就死。
祝煜能感受到身旁的人心思百轉千回,從紛繁複雜的局勢中為自己開一條路。
“其實,你還是心向京畿的吧?”
聞霄長歎一口氣,不知道該看些什麼,最後看着遠處寒山的山頭,“總要給這千百年之久的社會制度一次機會吧。”
“所以留下來是為了觀察谷宥?”
“也不全是,我也想好好和烏兄,告個别。”
若要辦洗雪大典,有五道儀式:淨雪、滌身、采藍、尋幽、獻雪。雪是不吉利的,是邪祟之兆,所以一定要隐蔽再隐蔽。可這五道儀式下來,不是一日兩日能成事的,于是谷宥訪到一個寒山附近的小部落,想要借宿。
這部落太小了,與其叫部落,不若叫村寨,滿村百來口子人,居住在牧州一座山谷裡。寒山冷氣不斷蔓延,近些日子,部落的人也不大好過,卻保留了人性的真摯淳厚,對外來之人并不警惕。
一路踩着流淌的清溪,穿過一線天似的峽谷,一行人才看到部落的大門。
那是個用草棚子紮成的門,簡陋又樸實,好似活在未開化的時代。
谷宥道:“你們大堰還有這般地方?”
聞霄陰陽怪氣道:“我們大堰還有您眼線沒散布到的地方?”
谷宥并不接話,繼續往前走。
聞霄道:“這谷叫六二谷,村叫三三村。很久之前大堰被幾國圍攻,打過一場惡戰,死傷無數,這些人逃難到這裡。來得時候六十二的人,偏這是個不毛之地,想要開墾十分困難,一年下去就剩下三十三個人了。這三十三個人頑強地活着,最後真的紮根在這,有了自己的家族部落,過着與世無争的生活。”
谷宥不禁歎道:“随遇而安,有時候也是種福氣。”
“不僅如此,你看他們簡陋,年年征稅都是大頭呢,三三村隻是沒有金銀,糧食一點也不少。”
祝煜道:“你怎麼知道這麼多?”
聞霄理所當然道:“我是君侯啊,每個部落的底細我都得清楚吧。不然哪天他們揭竿而起,把我掀翻了怎麼辦?”
“也是也是。”
一旁的谷宥隻是抿唇淺笑着,看不透她的想法。
臨到門前,空氣中彌漫着濃厚的飯香,聞霄好久沒吃上頓正經熱乎的飯了,肚子立刻開始叫嚣。
兩塊脆生生的木闆門将人攔住,葉琳自覺地繞到前面去叫門,屈指敲了敲。
“有人嗎?”
門很快就開了,一個小麥色皮膚的青年打開了門,“您是……?”
葉琳道:“我們是旅人,路過寒山,想在這裡辦祭祖儀式,能不能借宿一下。”
青年撓了撓頭,往後打量一眼,見浩浩蕩蕩三十多口子人,支支吾吾道:“你們這麼多人,好多口飯呢。”
谷宥悄悄歪身子,在聞霄耳邊嘟囔着,“你不是說他們富得流油嗎?”
聞霄嗔怪道:“那你也不能吃白食啊!”
葉琳好聲好氣道:“沒關系的,我們分散開住,付你們錢。”
青年撓撓頭,似乎有些遲鈍,“錢?銅珠嗎?”
“金銀奇珍,銅珠車馬,甚至是各國鋪面紙契,我都能給你弄到。”
青島腼腆地笑了,“我們用不着這些的。”
聞霄便開口,“我們幫你幹農活。”
“行,那你等我問問族長。”
青年合上門,不一會,領了個小老頭回來,老頭打量着衆人,目光充滿疑慮。
“我們部落平日不許人借宿的。”
葉琳歎了口氣,“給錢也不行,給你們幹活也不行,冰天雪地,你要凍死我們哇!”
聞霄按住葉琳,“老人家,我們不是壞人,隻是借宿,你們部落的事情,我不插手。”
族長眯縫着眼,上下打量着聞霄,聞霄立即後退兩步。她暫時還不想被認出來,這是大堰邊陲,想來也沒見過她。
族長問,“你們是哪裡人呐?”
谷宥笑着摸出張文書,扯着一口異域口音,“會風西洲人,祖籍在大堰,老祖宗把我們流落在外,這不是來寒山認祖歸宗嘛。”
“會風西洲……”族長撚着胡子,“沒聽過。罷了罷了,我們小門小戶,也無利益可圖,你們便來安頓着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