漱香喊出這句,氣都來不及換,拽起聞霄和聞霧的胳膊就往外跑。
路上的行人異常的多,似乎那場不知名的熱鬧還沒有結束,她們在人流之中穿梭也就格外困難。
聞霄幾乎被擠得看不見漱香的背影,隻覺得手被死死拉着,兩腳不斷往前跑。
她腦子還有些混亂,浮現起黃大嬸最近的反常行徑。
總結下來就是——沒什麼反常的,甚至比往日精神頭更好。
許是因為自己終日窩在屋裡病恹恹的,忽視了黃大嬸的狀況,聞霄有些慚愧,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問聞霧,“是我疏忽,黃大嬸最近身體不好嗎?”
聞霧淡然道:“身體康健,能吃能睡,平日吃一碗米,現在能吃三碗,好的不能再好了。”
“吃三碗?”
“是啊,昨兒睡前還去啃了個馍馍呢。”
“這才不好!這太不好了!”
聞霧推開擋路的行人,正色道:“哪裡不好?她又吃不胖,讓她吃就是了。”
“黃大嬸又不是牛,若是食量與日俱增也就罷了,驟然吃這麼多,你不覺得奇怪嗎?”
聞霧聳聳肩,“她不吃就喊餓啊,你總不能餓死她吧!”
話音剛落,一旁的人不知道怎麼回事,四散跑去,一頭撞到聞霧身上。聞霧失了重心,拽倒了漱香,壓垮了聞霄,幾個人疊羅漢似的倒成一片。
聞霄掙紮着想爬起來,撞人的那位亦是手忙腳亂地撲騰,最後誰都起不來,隻聽到他嗚嗚哇哇一陣亂叫。
聞霧惱火地尖叫起來,“你老實點!一個個爬起來!”
那人卻道:“救命啊,救命啊……”
他爬不起來,幹脆拽着聞霧的腳踝,當救命稻草。
他身後倒是走來個男子,看上去弱不禁風,穿得也十分斯文,神情癡傻,默不作聲走到他們面前。
撞人的那位吓得面無血色,又爬不起來,幹脆抓起聞霧的腳踝一把塞上前去,“給你,給你,别過來……”
“我看你是瘋了。”
聞霧罵罵咧咧,後話沒說完,這斯文男子竟接過她的腳踝,一口咬了下去。
登時,聞霧一聲慘叫,拼命踢着,男子卻就是不松口。
聞霄心裡暗叫不好,這人的症狀和金銀台的餓死鬼一模一樣。
她當機立斷,一把撲向這男子,男子松了口摔倒,聞霧趕忙抽出自己的腳,腳踝竟已經被咬的鮮血淋漓,牙印卡在腳筋上,恨不得把她的筋骨磨斷。
聞霧憤恨地爬起來,“你這死人,你看你把我咬的。”
那男子渾渾噩噩爬起身來,将聞霧的謾罵當作耳邊風,緩緩朝着漱香走去。
漱香立即躲在聞霧身後,“你……你别過來!”
撞人那位喊了聲,“快跑吧,他瘋了,他瘋了!”
就在這一刹那,不知道從哪撲出來一個人,把他按倒在地上,餓狼般一口啃咬下去,再擡起頭,血花四濺,生生咬下塊肉來!
“我的肩膀,我的肩膀!”
眼見着形勢不對,聞霧再也惱不起來,身後把聞霄和漱香護在身後,“這是怎麼回事,這些人……怎麼了?”
聞霄說不出話,覺得喉管都念在一起,心口一陣陣地痛。
該救誰呢?受難的人是大堰的子民,瘋了的人就不是大堰子民了嗎?因為他們中了苦厄神罰,就要抛棄他們,這算什麼君侯?
人們的尖叫聲從四面八方傳來,到處都是逃竄的人,一時之間村子陷入混亂。
漱香害怕地捂住耳朵,指着遠處,“好多瘋子來了!”
熟悉的磨牙聲在三三村響起,人們化作餓鬼,見人就咬,追着每一個四處奔逃的村民,浩浩蕩蕩朝着聞霄他們的放向跑來,打眼一看竟有二十多人。
聞霧面色慘白,話都說不順溜了,“什麼玩意兒!聞霄,你說句話啊!”
“快走!”聞霄一把抱起漱香,拔腿就跑。
聞霧緊追其後,他們在村道裡飛奔着,身後餓鬼的嗚咽聲近在咫尺,時不時還傳來人們被啃食的慘叫。
空氣中開始彌漫起血腥味,他們跑過的小路再也不複往日的平靜,土牆上是飛濺的血迹,路邊有受了傷的人,在艱難地爬行。
突然從門外跌出個人,擋住聞霄他們的去路,身上還帶着個餓鬼。他恐懼地朝聞霄伸出手,“救命,救命,他在吃我的耳朵,他在吃我的耳朵!”
人的牙齒不似動物,想要把肉生撕下來是十分艱難的,也正是如此,若是肉真的被人啃下來,疼痛感要多得多。
像是一點點被蠶食,這種十分暴力的畫面令人作嘔。
聞霄猶豫了下,一把按下漱香的頭,不讓她看到這樣的畫面。她頓住腳步,不知道到底該如何去幫這些人。
聞霧便一瘸一拐上前,肘部猛擊那餓鬼的頭,才把人給拉出來。
那人還沒來得及爬起來,身子掙脫出來,聞霄才看到他脖子都被咬破,血流水似的往外灑。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那人捂着脖子,拼盡力氣站起身,想要拉住聞霧。
聞霧的臉擰成一團,試探着戳了眼前的傷者一把,那人當即抽搐幾下,倒在了地上,眼神開始渙散。
四周餓鬼們速度越來越快,張着嘴口水四濺,恨不得将眼前每一個活人生吞活剝。他們的外貌也開始發生變化,頭發變得斑白,面容開始蒼老,不住地哭泣、哀嚎,似乎在訴說什麼傷心事。
他們的身體開始生長出爛瘡,流出黃色的濃水。
金銀台的噩夢重現了!
聞霄恍惚地搖了搖頭,恐懼将她一點點淩遲,她緊緊抱着漱香,朝後撤步,“姐,姐,不能傷害他們……”
“不傷害他們,他們就傷害我們!”
“我不行,我是君侯,我不能對他們動手。”
懷中漱香的眼睛倏地瞪大了,把頭埋在聞霄懷裡不敢作聲。
聞霧大口喘息着,和聞霄對視了一眼,沖進屋子,找出了把鋤頭,扛起來道:“你看顧好小孩,隻管往前跑就行。”
聞霄已經沒時間去發洩自己的恐慌,咳嗽兩聲撒腿就跑。她能感受到身體不如以往年輕,每一步都要付出更多的力量。漱香趴在她肩膀上,怕得不斷顫抖,眼淚濡濕了聞霄衣襟。
祝煜呢,祝煜在哪?他還安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