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怪的是,時不時傳來幾聲咳嗽,聞霄不确定聲音是不是從身後傳來的,可若不是,那才驚悚了。
她甚至覺得自己的鼻子出了什麼毛病,聞到一股股藥的味道。
并非是阚氏藥局那裡的氤氲藥香,而是潮濕腐爛的味道,像是陳舊的藥材困在這個監牢裡,年歲日久,一點點壞掉。
突然,祝煜冷不丁叱了一聲,吓得聞霄腳步亂起來,她怕自己跌倒,往自己肩頭的手一抓,抓住了祝煜冰塊般的爪子。
“怎麼回事?。”宋袖抱怨道。
祝煜道:“噓,前面有聲音。”
所有人立即靜下來,連祝棠都不再自言自語,靜靜夾在隊伍中間。
聞霄聽了良久,甚至聽到了自己的心砰砰直跳,也沒聽到其餘的聲音。
“有人的呼吸聲,再往前走些。”
祝煜頂了頂聞霄的後腰,虛着的嗓音十分不合時宜地撩撥人心。
聞霄當即手忙腳亂地被推搡往前,結巴道:“不知道前面是何人,是不是不要輕舉妄動比較好……”
“怕什麼?”祝煜趴在聞霄耳邊低語,聞霄身上頓時泛起一片雞皮疙瘩。
聞霄難為情地眨眨眼,繼續朝前。
她考量了一下,大抵是巡查的士兵,亦或是其他來辦公務的人,無論是誰,都不太好解決。
眼前出現了個小光點,似是有人挑燈摸黑前行。光點亮起來的時候,急促的腳步聲也跟着響起來。
聞霄等人停下腳步,側身貼着牆,隻見那光點越來越大,照亮了髒乎乎的大片牆,竟是血淋淋的掌印,遍布整條狹隘的走道,猛地看上去,足以讓人吓得魂飛魄散。
挑燈之人朝他們急奔過來,梳着兩條長辮子,身形嬌小輕快。
聞霄尚未認出是誰,宋袖便脫口而出,“葉琳!”
那盞小燈也隻能勾勒個大概的人形,聞霄生怕宋袖認錯,可宋袖已經朝着對方急奔過去。聞霄嘴角抽了抽,跟着朝前靠。
所幸對方真的是葉琳。
可葉琳拼命搖着手,大聲叫喊着,聲音在逼仄的走道格外尖銳,“快跑——”
聞霄定睛一看,她身後竟是一群追兵。
祝煜見狀,一手拉住祝棠一手拉住聞霄,轉身奪路而逃。
追逐的腳步聲如急雨,徹底叫醒了沉睡的監牢。有葉琳的小燈照着,監牢的全貌才展現出來。
原來聞霄聽到的咳嗽聲,還有鼻尖那惡臭藥味,都不是幻覺。
這哪裡是監牢,分明就是個圈禁病人的地方。
鐵欄杆把病人和他們隔開,這些人病得皮膚灰白,頭發稀疏,一看到光照過來,跌跌撞撞撲上來拍打着欄杆門,發出陣陣響聲。
葉琳吓得尖叫起來,被宋袖牢牢護在身後。衆人見眼前的場面都有些邁不動步,而那些病人一個接一個蘇醒,不斷拍着獄門,想要闖出去。
他們從欄杆縫隙裡身處的手,瘦骨嶙峋,形容骷髅。
“走,走,走……”祝煜安撫着聞霄的脊背,急促喘息着,俯身背起了祝棠,撐起小燈在前面開路。
病人們的手不停朝他們伸出來,經過的時候摸在聞霄身上,聞霄攥着祝煜的手,心跳快得無法呼吸。
忽然,她胳膊被人摸了一把,聞霄擡頭望去,是一個披頭散發的女人,她的臉埋在長發裡,隻露出一雙眼睛。她的目光與那些茫然的病人不同,雙眸有神,甚至容光煥發。
聞霄當機立斷,扯着祝煜停下腳步。
宋袖趕忙刹住腳步,幾乎撞到聞霄身上,“追兵來了!”
在祝煜錯愕的注視下,聞霄微微皺眉,和那女人對視了一眼,試探着推了把獄門。
吱呀一聲,門蹊跷地開了。
聞霄等人跻身進去,反手把獄門關上,那女人安靜地挂上了鎖,指了指身後,聞霄會意,躺倒牆角上,耷拉着頭開始裝病。
追兵幾次路過,竟都沒發現,這間牢裡多了幾個病人。
待腳步聲遠去,祝煜翻身而起,望着那女人,“敢問閣下為何要幫我們?”
那女子看了看眼前的衆人,把長發掀到背後,走向聞霄,“還得問問各位,為何千裡迢迢來巡我?”
燈光湊了上來,聞霄仔細看去,竟是給祝煜上栾香膏的女子。
她是個栾哨!
栾哨穿得格外狼狽,露出肩頸大塊肌膚,上面有個刺青,刺得是“辛女”。
“你叫辛女?”
“名字隻是個代稱,他們都喜歡這麼稱呼我,你也可以這麼稱呼我。”辛女笑了笑,盡管灰頭土臉,卻是妩媚動人。
聞霄深深吸了口氣,道:“買……栾香膏嗎?”
辛女反問道:“姑娘有哪種?”
“看你想要哪種。”聞霄的語氣變得有些尖銳。
辛女垂眸,莞爾道:“寒山渡影,彩鳥銜珠。這樣的香膏,不知大人有沒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