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了一點時間平複心緒後,尤依向牆上的影子道:“謝謝您,魔王閣下。”
欺詐魔王冷哼。
尤依心裡還有點疑問:“祭雪的魔神……是您?”不論是這道魔法咒文,還是梅蒙那會兒念的禁咒魔法咒文,内容中塔羅的稱呼都是“祭雪的魔神”,尤依從未聽過這個說法。
“那是很久以前的世界,對我的稱呼,”欺詐魔王喃喃,尤依有些疑心,竟從對方的語調裡聽出自嘲的落寞,“很久以前了……”
“我問你一件事。”
尤依沒想到欺詐魔王會忽然用認真的語調詢問她。
“昨天你在決賽場上,忽然施展出那個光屬性高階攻擊魔法,是怎麼回事?你是怎麼學會的?”
魔王竟還對這種事好奇,尤依留了個心眼,模棱兩可回答:“在聖菲斯讀到過這個咒文,想試試能不能施展出來反敗為勝。”
“是嗎……”
屋頂的吊燈在下一秒全部亮起來,尤依冷不丁不适應強光,條件反射地眯起眼睛。教室重回到通明,牆上的人影不在了,尤依看看四周,也感受不到冰冷的氣息了。
欺詐魔王離開了。
尤依就在教室裡休息一會兒,然後關門離去。接下來,她會更努力修煉的。
千窟之地。
冰雪築成的高高宮殿裡,尖頂塔樓大開的窗戶前,飛進的雪花落滿女人的長發。
她随手捏碎窗台上一個雪做的小人,喃喃自語:“讀到過這個咒文嗎,呵……”
對面坐在冰雕桌前的中年男人,滿面的憨态可掬:“小塔,你這是怎麼啦?”
男人依舊倒了杯他喜歡的威士忌,手邊還擺着不知道從哪裡弄來的人類報紙,一邊看報,一邊咂吧着厚厚的嘴唇,滿意地喝下冰鎮過的威士忌。
塔羅站起身來,從鼻間無聲呼出口長氣,悶悶道:“本來發現一個有意思的少女,想跟她多玩一會兒的,沒想到,我好像在無意間,撞上一個不得了的人。”
男人厚實的眼皮蓦然擡起,“不得了?能被你稱為‘不得了’的少女,唔,是怎樣一種不得了?”
塔羅輕摩挲着指尖,“聖加,我要去一趟伊普爾大陸,有一些在意的事情想弄清楚。”
男人的笑色隐去,露出略顯嚴肅的神色:“你确定?”
“嗯,我必須要去。”
她臉上現出柔和卻苦澀的笑:“卡爾西雷斯若是知道我去人類那邊,又要生氣了。”
聖加沉吟,過了會兒重新和藹地笑出來:“想去就去吧,卡爾西雷斯那兒,我替你兜着,實在兜不住了再說。”
“謝謝你,聖加。”
塔羅轉過身,窗外亘古不休的大雪紛紛揚揚,整個世界是看不到盡頭的白色,沒有生機,沒有希望,像一幅已經死去的畫布,機械的重複絕望冰冷的畫面。
背對着聖加,她的聲音在空曠的宮殿裡顯得有些模糊:“我有些想「毀滅」和「殺戮」了。”
「毀滅」、「殺戮」,隕落在那場神魔大戰中的夥伴。
彼此間雖然也曾刀兵相向,恨不得置對方于死地,但那些都過去了。他們終究站在同一戰線上,将手中的武器對準了亞特蘭蒂斯的諸神。
聖加低低地說:“四千年了……”
塔羅喃喃:“是啊,四千年了,我都快要忘記他們的模樣了,記憶裡隻剩下兩張模糊的臉,有時候想起「殺戮」的眼睛長得很特别,記憶卻怎麼也描繪不出那具體的樣子了。”
“不過……”塔羅道,“聖加,最近我有一種感覺。”
“什麼?”
塔羅的語調多出一絲希冀的笑意:“我感覺,「毀滅」和「殺戮」,要回來了,很快我們就能夠重逢了。”
聖加沉默片刻,再次執起酒杯喝了一口威士忌,咂吧着嘴唇:“那麼就是時候揭開新一輪的黑暗時代了,真有些讓人心癢哦。”
五天後。
尤依接到通知,明天一早,教廷的飛艇就會來北都接她去法典國。
通知消息是北都大教堂的主教大人親自來聖菲斯,當面和尤依說的。尤依謝過主教大人,正好有些閑散時間,她備上希卡莉小姐留給她的大吉嶺茶,陪主教大人喝着茶聊了一會兒。
沒想到主教大人提到埃莉諾修女:“當初聽埃莉諾修女說你資質驚人,我還以為她誇大其詞,沒想到你比她說的還要厲害。阿詩蘭祭司和塞墨祭司向我描述了你在聖菲斯考核對抗賽上的表現,太令我吃驚了。”
“尤依小姐,你知道嗎?像我們這種聖職者,接觸到的天資好的人是很多的,但天資好又比别人更努力更堅韌百倍的,我五個指頭都數得過來。連教皇冕下都看中你,你的未來不可限量,說不定過幾年我們再遇到時,你已經是紫衣主教了。對了,我給埃莉諾修女打了電話,告訴她關于你的喜訊,她也很為你開心。”
埃莉諾修女啊……
認識她是在幾個月前,但回想起來,竟有種過去很久的感覺,像做夢一樣。
雖然同埃莉諾修女匆匆擦肩而過,但對那位溫柔的啟蒙老師,尤依始終心存感激。她加入創世教廷,以後也有機會再見埃莉諾修女吧。
送走主教大人後,尤依就去領主府,和佩拉做最後的告别。
佩拉這些天給尤依準備了不少餞别禮,好吃的零食甜點不說,還有漂亮的衣服和鞋子,甚至還有昂貴的珠寶項鍊和翡翠頭飾。她不許尤依推脫,非要尤依全都收下。
珍妮弗也出院了。穿着咖啡色格子裙的珍妮弗,安靜地站在佩拉身旁,雙手搭在腹前,乍看起來依舊是那個舉止得體的女仆。
尤依同佩拉說完,就轉身握住珍妮弗的手,向佩拉燦爛笑道:“我想和珍妮弗也道别,佩拉姐,能把珍妮弗借給我幾分鐘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