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看到《帝國時報》的頭版刊登的戰争大字,尤依有些迷茫,她不意外,且身為帝國人,她心底竟有一個聲音在說:“打吧,打到他們跪地求饒,這是對他們的懲罰。”她迷茫的隻是,她想到了塔羅和她說的話。
【你想過,沒有法爾奈絲的世界,又會變成什麼樣嗎?到那時,那個新的世界,又真的會充滿幸福和希望嗎?】
她感到茫然。
佩拉還是沒找到。克洛斯王國依然在全力尋找佩拉,即便戰争開始。
帝國一下子出動百萬大軍直接攻擊,擺明了是沖着要克洛斯亡國去的。也因此,連創世教廷的神父修女和帶劍祭司們,都收到了帝國軍部的《入伍通知書》。大家不是不可以仗着創世教廷這個靠山,拒絕入伍,但尤依發現,大部分人都選擇了去參加戰争。他們很激動,意願強烈,滿懷樸素的愛國熱情。
而像賽墨那樣前段時間留在帝國軍部的人,更是直接不回來了。賽墨就任帝國軍的副總參謀,已經就位。還有布雷克,被升為少将,擔任第三集團軍司令。帝國第一元帥席芬洛克是總參謀長。擔任帝國軍總指揮的,是成為皇太子的修迪斯。
就在戰争開始的前一天,修迪斯被正式冊封為皇太子,俨然向全大陸展示出為妹妹複仇的姿态。
帝國倒是不敢給尤依發《入伍通知書》,但也派人前來詢問尤依是否有參戰的意願。尤依拒絕了。創世教廷人手減少太多,她得站在老師的身邊共同分擔。而且,戰争爆發,創世教廷作為全大陸最大的慈善組織,需要對克洛斯王國的平民提供人道主義援助。
尤依每天都在關注戰争的進程,同時也得知,麥香酒廊關門了,小麥穗不知所蹤。這倒是讓尤依開心。但奇怪的是,欺詐魔王竟也不再出現在她的面前,想想那天在麥香酒廊發生過的事,真的是太奇怪了。
戰争的發展超乎所有人的意料。
起先帝國趁着克洛斯王國沒有防備,一口氣向前推進了100公裡。
接着克洛斯終于回過神,帝國軍的推進緩慢下來,漸漸變成了僵持的拉鋸戰。兩邊都挖起了塹壕,布置上冰冷的鐵絲網,士兵們趴在狹小的戰壕裡,用馬克沁機槍互射。
這樣的場景持續了一個月左右,忽然,帝國向前線送來了一批會動的“鋼鐵怪物”。随同而來的還有1500艘切科特硬式飛艇。
這些鋼鐵怪物是被稱為“坦克”的新發明,一到戰場上,立刻沖散了克洛斯的士兵,再加上飛艇控制着制空權,戰況頓時演變成兇殘的一邊倒。
帝國又開始勢如破竹,僅僅七天,就攻破克洛斯王國首都不夜之城。
克洛斯王國宣告滅亡,淪為帝國的仆從。
尤依驚呆了。
身為帝國人,她當然為祖國的強大而自豪,聖都的帝國旅人們也都非常興奮,在大街上載歌載舞。但,她不理解,忽然批量出現的“坦克”和硬式飛艇,是哪裡來的。
的确,伊普爾大陸正在經曆科技爆炸,但距離法爾奈絲的死也就短短兩個多月,帝國就研發出坦克這種鋼鐵巨獸,飛艇增加的速度也像是細胞分裂增殖般不可思議。
這怎麼可能做到?
【那個新的世界,真的會充滿幸福和希望嗎?】
心頭的那份茫然,變成了隐隐的毛骨悚然。
克洛斯王國滅亡,帝國一雪前恥,臣民們全都陷入狂熱之中無法自拔。尤依回了英茹一次,親眼目睹她的領民們慶祝帝國戰勝的激動狂歡。他們吹着口哨,在街頭開香槟,噴出的氣泡酒水滋在臉上,揮舞帝國的旗幟,哈哈大笑。
本來這沒什麼。
可是當幾天後,紅翡之都方面就以冰河聯邦私下派軍隊介入帝國與克洛斯王國之戰,殺害帝國士兵為理由,向冰河聯邦宣戰。而英茹民衆們表現出的,卻是搖旗呐喊的支持和絕對的狂熱。在他們看來,帝國戰無不勝,皇帝陛下與皇太子殿下戰無不勝。所有冒犯了帝國的國家,都該在他們強大的武力面前屈服,做他們謙卑的仆人。
尤依想,帝國的每一個角落,一定都和英茹這裡是一樣的。所有人大概都是這樣,除了她。
這是侵略嗎?她在心中存有一個大大的問号。
這不是,侵略嗎?
對克洛斯王國的戰争還能算是讨一份公道,可對冰河聯邦呢?這麼牽強的開戰理由?完全可以是編造或者詭稱的理由,就悍然入侵冰河聯邦,而帝國的臣民卻幾乎沒有不支持的。
仇恨、狂熱、好戰、極端,尤依覺得她的領民或者說所有的臣民們,好像都被這幾個詞框住了。
複仇克洛斯王國的巨大勝利,像烈酒一樣沖昏了大家的頭腦。
是都忘了嗎?未來的皇太子妃,修迪斯殿下的未婚妻蕾雅,是冰河聯邦的人。
在臣民們眼裡,皇太子指揮軍隊去滅掉皇太子妃的國家,俘虜她的女王,殺害她的臣民,也是一件令人感到興奮且無比正确的事嗎?
尤依不明白,一切怎麼會變成這樣。更揪心的是,依舊沒有佩拉的消息。帝國已經在克洛斯境内竭力尋找了,沒有,就是沒有。佩拉姐,真的還活着嗎?
在尤依準備離開英茹回創世教廷的那天,一個消息如雷鳴般擊中她的頭頂。城堡管家拿着一份最新出爐的《帝國時報》,遞到她面前,頭版内容的每個字像針一樣穿過尤依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