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因為天太黑了,天黑會讓人害怕,會讓人情緒泛濫。
睡一覺吧,睡一覺,等明天醒來的時候就出海,就離開這裡,離開香克斯,離開紅發海賊團。
“賀年。”一道熟悉的聲音從樹下傳來。
賀年豁然擡頭,朝樹底看去。
紅發男人帶着草帽,正仰頭看她。
“你為什麼阻止我救路飛。”他的聲音很沉,沉到疑問句說成了陳述句的語氣。
賀年沉默半晌才開口:“我沒有阻止你救路飛,我隻是不想你下海。”
多麼可笑啊,這種時候竟然還會狡辯。
“為什麼?”
“因為……下海,你的手會斷,你會永遠失去一條手臂。”
樹下的香克斯一時無言。
“我看到了,所以,我不想你下海。”賀年呢喃着,躺回了樹枝。
“你看到了什麼?”香克斯再度開口。
“我看到你救起路飛,然後被近海之王咬掉一條手臂。”
“你認識路飛?”
“認識,也不認識。”
“你……”
賀年打斷他:“别問了香克斯,每個人都有屬于自己的秘密。”
雙方都不再說話,樹林安靜下來。烏雲遮住月亮的夜晚安靜得可怕,連蟲鳴都沒有。
其實她不是沒想過在當初分别之際就告訴香克斯斷臂的未來,可是她發現自己完全說不出來,物理上的說不出來。
她隻是個玩家,受制于規則,她無法對遊戲角色進行劇透。
所以她隻能拼命地趕過來,親自動手改變角色的命運。
許久許久,香克斯出聲:“抱歉。”
賀年不太明白他這個道歉的意思。是他對誤會自己的行為說抱歉,還是說他們之間到此結束了,所以說抱歉?
眼眶又開始酸澀,賀年閉上了眼睛。
反正到這一步了,什麼意思都無所謂了。
啞着嗓子,她自顧自地開口:
“我啊,在來東海的路上先是遇到一夥海賊,失去了船,後又被海軍抓走,做了五天雜役,再才兜兜轉轉來到東海。
做雜役的五天很苦,那幾乎是我目前經曆過的最苦的日子了。早上要起好早,要給軍艦刷甲闆,因為屬于勞改犯所以不能用拖把,隻能用抹布一點點擦,而且每天要削好多好多的土豆和胡蘿蔔。
結果最後還差點沒走掉。你知道我最後怎麼跑的嗎?我把兩個中将牽着鼻子耍了一圈,我是不是很厲害?”
淚水從眼角溢出,賀年抖動着肩膀笑出聲。沉悶的笑聲自胸腔裡震動出來,緩緩在夜色中彌漫開。
“最後的最後,我趕到風車村,趕到海邊,看到了你斷臂的那一幕。”
“香克斯,我不想看到你斷臂,我不想你失去你的手。”
“我願意用一切去做交換,即便你會讨厭我。”
聲音逐漸開始顫抖,她再也憋不住,在樹上輕輕啜泣起來。
她忽然覺得好委屈。
是啊,怎麼會不委屈呢?從始至終,她的目的就是保香克斯的手臂,結果陰差陽錯經曆了那麼多。
“你已經讨厭我了吧?很讨厭很讨厭吧……”她癟着嘴巴,放聲大哭。
樹下傳來一聲歎息:“賀年,我沒有讨厭你。”
“不,你肯定讨厭我了,我害你差點失去了朋友。”
“可我沒有失去路飛不是麼?你還幫我留住了手臂,我為什麼要讨厭你?”香克斯擡着頭,聲音低沉又溫和:“下來吧,賀年。”
“你為什麼會來找我?”
“因為我也不想失去你。”
賀年怔怔地看進香克斯的眼睛裡。他的眼睛很黑,很亮,眼神很認真。
【香克斯好感度+20】
“我也是你的朋友嗎?”
“你是很重要的人。”
“下來吧,賀年。”
“你會接住我嗎?”
“當然。”他張開雙臂。
賀年跳下樹枝,落入一個溫熱的懷抱。
濕熱的呼吸噴灑在頸間,粗粝的胡茬蹭到了她的額頭,香克斯抱住她:“都過去了。”
貼着他的胸膛,賀年嗯了一聲。
“回村子吧。”
“好。”
他們一前一後地朝山下走。
“香克斯,我好累,走不動了。要不我在這睡一晚,明天再回去吧。”
香克斯轉頭看向眼神迷離的賀年,露出鄙夷的神情:“你好弱啊,賀年。”
賀年靠着樹幹坐下:“随你怎麼說吧……”
眼皮子開始打架,她靠着樹幹閉上眼睛。
“賀年?”香克斯試着叫她。
“……”他沒得到回應。
原地站了會,香克斯走過去将賀年背到背上。
月亮從烏雲後面探出頭來,皎潔的月光順着山澗一路向下。
香克斯背着賀年沿着月光往山下走。
“香克斯,能不能别讨厭我……”背後傳來賀年的夢呓聲。
賀年的身體有些下滑,香克斯托着她的颠了一下。
“怎麼會讨厭你啊,笨蛋。”
月光下,兩人的影子交疊在一起,很長很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