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年是熱醒的。
被子熱得跟火籠似的,手腳還怎麼都伸不出去,渾身汗如雨下,她睜開了眼睛。
天光大亮,陽光照進窗戶,窗邊的窗簾被風吹得小幅度搖晃。
賀年嘗試着動了動,失敗後終于發現自己被被子裹成“蛹”的事實。被子的四角全部掖住,牢牢墊在身下包裹住全身,隻露出一個腦袋。
“……”
目光四周轉了轉,病房裡空無一人。
她知道是誰幹的了。
兩眼呈死魚眼狀,賀年歎了口氣,一點一點從被子裡拱出來,和毛毛蟲一樣。
身體還是很虛,爬出來後,她無力地躺在床上喘了喘,才爬起身下床。腳踩在地面上有種不真實的感覺,重力落下的一刻,她腿軟了下,但所幸扶住了床頭櫃,沒有摔下去。
門吱呀一聲開了,米霍克走進來。
“醒了?”
“嗯。”
平淡的問候,平淡的回應,仿佛隻是日常打招呼,昨日無事發生。
賀年坐回床上,打量着提着早餐進門的米霍克。
胡子重新修剪過了,眉宇間的疲憊也一掃而空,金色的鷹眸依舊銳利,他還是那個優雅強大不可一世的大劍豪。
不得不感慨一句,海賊世界裡的男人,恢複力都強得可怕啊。
“來吃早飯。”他把早餐放在了病床旁邊的小桌上。
“好。”
賀年下床,腳步虛浮地走向小桌,還差一步遠的時候,眼前一花,栽了下去。
大概是太久沒進食了,身體血糖撐不住而導緻的頭暈。
倒下去的瞬間賀年如是想着,一點都不慌。
反正摔不着。
果不其然,下一秒肩膀就被扣住了,手順勢按在抓住自己肩膀的大手上,賀年借力重新穩住身形,坐在了小桌前的椅子上。
視覺恢複,她的手重重按在米霍克有着一排牙印的手背上。
嗖地收回手,賀年埋下頭不敢看米霍克的臉:“抱歉。”
“沒事,無礙。”将筷子遞給賀年,米霍克揉了揉她的頭發,又順手試了她額頭的溫度。
“我已經沒事了。”
“我知道。”
他反複比對着自己額頭的溫度。
“真的沒事了。”
“嗯。”
賀年一勺一勺地喝米粥,清甜的米香混合着鮮鹹的肉末,令人食指大動。嘴裡的剛咽下去,口腔裡便又迅速分泌出大量唾液,等待下一口食物的送入。
冷不丁的,她聽到米霍克幽幽出聲:“你的身體素質差到令人發指。”
話頭很沉,話尾卻很輕,滿口嘲諷。
賀年聽得滿頭黑線,手又實在舍不得停下舀粥,隻得含含糊糊地反駁:“能不能别嘲諷一個大病初愈的人啊,病人需要保持心情舒暢,這樣才能盡快康複。”
舀粥的手被握住了,賀年被迫和米霍克對上視線。充滿壓迫感的金色瞳孔盯着她的眼睛,幾乎穿透她的靈魂。
賀年咕噜一聲咽下嘴裡殘留的食物。
“你知道自己昨天差點死了嗎?”米霍克在“死”字上咬重了音量,他嘴角下撇得厲害,看起來有些生氣。
賀年懂了。
他大概在氣她死裡逃生後嘻嘻哈哈的态度,但她不明白這有何可氣的。
“米霍克,難道撿回一條命後,不該樂呵一點,反而要苦大仇深嗎?”賀年反駁道:“你在氣什麼呢?還是說,你急了,在關心我?”
抓住她手腕的手松開了,米霍克按了按自己的帽子。
“你呢,你又在逃避些什麼米霍克。”賀年幹脆放下勺子,不依不饒地湊過去。
“該做的都做了,一句話的事,有那麼難嗎?”她雙手正面撐住米霍克的肩膀,鑽到他帽檐的下方去看他的臉。
賀年能感覺到米霍克對她的好,對她的與衆不同,對她的寵溺和包容,有時候她真的會以為這就是喜歡,這就是愛。
但如果這層窗戶紙始終不捅破,她就無法得到确認,終日隻能惶惶猜測,一邊享受他的好,一邊又擔心自己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