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霍克再次直起身,銳利的鷹眸從賀年頭頂掃到腳尾,淡淡開口:“你被扔出去過嗎?”
“啊?沒有啊。”賀年不明所以。
“自己的雞自己喂。”米霍克沒好氣地将快空的米杯塞給賀年。
“……”
她知道了,米霍克是在說,她比雞還吵。
雖然是類比他不會丢掉她的雞,想來還有點小感動,但這明褒暗諷的,怎麼聽怎麼不對味兒啊。
“米霍克,你說我比雞還吵?”她扯開嗓子沖他叫嚷。
米霍克擡起一隻手堵住耳朵:“你說呢?”
行吧,你幫忙修的雞舍,你說啥都對。
平淡的日子就這樣又溜過一天。第三天,賀年敲開米霍克的書房,意外發現他穿着外出才穿的暗紅披風。
“米霍克,我要走了。”
“決定了?”他頭也不擡。
“對,決定了。”
“去哪?”
賀年無言。
她總不能告訴他自己要去馬林梵多報名參加海軍吧?和一個海賊說要去當海兵?縱使是個招安的海賊也不行的吧。
“香波地群島?”米霍克合上書。
米霍克突然給出的選項簡直救了大急:“對對對,香波地群島,旅遊第一站想先去看看繁華的香波島。”
“行李收拾好了?”
“嗯,沒太多東西。”
當海軍還帶啥行李,不都包吃包住麼。
米霍克站起身:“那走吧。”
“咦?”賀年不解。
“我送你。”
“送……送我?”
賀年被米霍克的話搞蒙了,不清楚他說的送是送到克拉伊咖那島邊還是送去香波島。
米霍克舉着書輕敲她的頭頂:“去,書還回去,第二層左邊第五個位置。”
“哦哦!”接過書賀年熟練地插回書架。
米霍克帶上公爵帽,背起斜靠在地的黑刀:“我送你去香波地群島。”
“啊,那太麻煩你了吧?”賀年由蒙蔽轉為震驚。
“你麻煩的還少嗎?”米霍克站在書房門口,背對她。
書房的窗戶滲進些陽光,拉長了兩人的影子,正好呈直角相交。
“也是。”賀年忽地彎了眼睛,跑上前牽住米霍克的手:“那再麻煩一次好了。”
這一次的出行還和往常一樣,路上賀年插科打诨,以不停騷擾閉目養神的米霍克為樂。
一點也沒有即将分别的傷感,就像隻是一次普通的出門采買。
棺舟靠岸後,賀年一個躍步跳上香波地群島,腳底泡泡的彈軟感令人驚奇,她使勁蹦跶了好幾下。
“這裡就是香波地群島嗎?”
“嗯。”
“哇,好神奇!”
“嗯。”
“米霍克,我要走了哦。”
“嗯。”
“真走了哦。”
“嗯。”
賀年小步小步地朝前挪。
經此一别,估計是再難相見了。即便再見,也是不同陣營、不同立場,能不能心平氣和坐下來交談都難說。
不能哭,不能哭,她得笑着走。夠本了不是麼?享受米霍克對她的好那麼久,夠本了。
可是,最終也沒能告訴你,我喜歡你……
我喜歡你啊,你知道嗎?我喜歡你。即便以後站在對立面,我還是喜歡你,最喜歡你了,米霍克。
“丫頭。”背後傳來溫聲的呼喊。
賀年駐足。
好像,很久很久沒聽到這個稱呼了。自從在風車村吵過架,他便再沒叫過自己丫頭。
“别再發燒了。”
賀年回頭。
微風拂過海面打起浪花,蕩着棺舟浮浮沉沉,米霍克站在船上,金色眼眸失了銳利地凝望着她。
下垂的嘴角繃緊,他重複了一遍:“别再發燒了。”
心裡有什麼東西碎掉了,暖流從心髒流淌到四肢百骸骨,賀年突然彈射起步,跑回了小船上。
她仰着頭,伸出手臂抱住米霍克的脖子,用力迫使他彎下腰來。
“以後大抵是再也不見了,米霍克,我有些話想對你說。”
“首先,感謝你的收留,叨擾你那麼久,真的很感謝。”
“賀年,不用……”
“别打斷我。”賀年垂下頭,瞄了眼自己踮起的腳尖。
她重新擡頭,兀地吻上米霍克的唇。溫濕的液體不斷溢出眼眶,肆意流淌,這是個充滿鹹味和濕氣的吻。
金色的瞳孔驟然緊縮。
賀年扣住米霍克的腦袋,加深了這個吻。撬開米霍克的牙關,她生澀地伸出舌頭,在他的口腔中攻城略地。
僵硬的雙臂終于落向賀年單薄的背脊,并用力收緊,米霍克開始回應她。
唇舌相交,津液相連,鼻尖交互着磨擦,粗重的呼吸聲在彼此間交錯往複。
在香波島某個無人的港口處,他們迎着太陽,肆意擁吻到窒息。
良久後分開,口角牽連出一道銀絲,兩人都劇烈喘息着。
賀年松了手,額頭抵在米霍克起伏的胸膛上,盡情感受他的體溫和心跳。
“我喜歡你,米霍克,你喜歡我嗎?”
她靜靜開口,說完轉身跑走,再沒有回頭。
米霍克伸出的手隻來得及摸到一片衣角。
海風再度吹拂,掠過摸空的手掌,很冰、很涼,再沒有方才的炙熱感。
他收回手,轉身,披風在空中劃出完美的弧度後,沉沉落在腳邊。
他斂出個自嘲的笑。
真是個殘忍的家夥,總是說着什麼“不要丢下我”的鬼話,明明你才是那個一開始就準備離開的人。
不要我的,從來都是你。
賀年,我不喜歡你,一點也不喜歡你。
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