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膀無力地垂落下去,賀年的眼神很茫然。
怎麼辦,她現在該怎麼辦?
通訊切斷的情況下,她聯系不上避難船人員。
而且,她既不知道船上哪些人是海賊,也不知道避難船最終要往哪去。
沒錯,她連即将屍橫遍野的地方都不知道在哪。
隻能眼睜睜看着慘劇發生嗎?明明已經預見了,卻阻止不了。
賀年第一次覺得見聞色霸氣是如此的蒼白無力。
不,冷靜,冷靜!一定還有别的辦法!
賀年握緊拳頭。
告訴拉古尼爾中尉沒用,現在巴爾沙駐地的海軍已經快抵擋不住海賊的進攻;告訴薩卡斯基中将更沒用,遠水解不了近渴。
她隻能靠她自己。
瞬息過後,賀年忽地背過身去,她眼眸微阖,沉默地邁開腳步,方向是,炮台。
那艘懸挂世界政府旗幟的避難船,尚在炮塔射程範圍之内。
船上的人總歸是要死的,救不了。任憑百般計算、千般着磨,也找不出任何一條生路。
既然他們隻有死路一條,那麼便用他們的死去換取更多人的生。
賀年重新擡眸。
漆黑的眼瞳直視前方,不帶一絲情感。月色的熒光照進她的眼睛,隐約透出一點灰色。
在光線的照耀下,她的瞳孔泛着淺淡的鐵灰。
她穩步走進炮塔。
“我是賀年,拉古尼爾上尉命令我接替炮塔控制權。”
炮塔裡的海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将信将疑。
“拉古尼爾上尉的軍服,就是證明。”賀年指着身上軍服的肩章。
“可是我們沒有接到拉古尼爾上尉的通知。”
“時間緊迫,你們難道想延誤戰機嗎?”
海兵們猶豫片刻:“我們要向拉古尼爾上尉求證。”
“可以。”賀年點頭。
海兵們打算用臨時搭建的内線聯系拉古尼爾。
賀年知道,拉古尼爾上尉絕不可能同意炮轟避難船。先不說船上要世界政府要員的妻子,更重要的是,他不會相信自己“看見”的未來。
賀年能感覺到,雖然他能放下芥蒂與她共同戰鬥,但拉古尼爾始終對她有着一絲防備。
能相信她有見聞色已經是極限了。
所以她隻有一次機會,在海兵聯系到拉古尼爾前,僅有的一次機會。
汗水順着鬓角滑至下巴尖,滾落到地上砸出一點水迹,賀年呼吸極為粗重。
從決定炮轟避難船那一刻開始,她的見聞色便全力鋪開,精準定位避難船位置的同時,也透視了炮台内部的操作儀器,更計算好了炮台儀器的操作程序。
儀器前的海兵拿起電話蟲,讓開些許位置。
就是現在。
一個健步沖上前去撞開海兵,賀年手指翻飛,在所有人反應過來之前設定好程序,并摁下了發射按鈕。
無數炮彈從炮台射出,落點隻有一個。
避難船。
“你在幹什麼!”
“快阻止他!”
聽不見海兵們在說什麼,賀年眼前全是遠方避難船上的畫面。
她看到了那個要員的妻子,看到了眉間憂愁的女士,還看到了……白發蒼蒼的老人。
都是她前不久才見過的人,活生生的人。
下一秒,數不清的炮彈從天而降,避難船被火光淹沒。
她不敢去看船上人的表情,隻将意識停留在整座船的上空,直到巨大的船隻被炮彈炸成廢墟沒入海水中,再也看不見。
“拉古尼爾上尉根本沒下過這樣的命令,你到底是誰?”
“廢什麼話,直接逮捕她!”
“剛剛她轟炸了哪裡?”
“是避難船!他是海賊的奸細!”
賀年木然地伫立在原地,任憑海兵鉗制住自己的雙手,反剪至背後。
她面無表情,眼眶卻不斷湧出淚水。
她淚流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