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遠比自己想得要魔幻,甚至荒謬。
好比她曾經勤勤懇懇念書,小學、初中、高中,考個好大學似乎便是她的畢生追求,便是她人生的意義,結果上天給她開了個天大的玩笑。
在海賊這種視人命如草芥的世界裡好好學習?考大學?開什麼玩笑!
這麼看來,她人生的前十幾年好像完全是個笑話。
但事實真的如此嗎?
也不盡然。
她來過、活過、經曆過、感受過。
她存在過。
同理,即便她在海賊王世界活得轟轟烈烈,哪天要是突然回去了,也不過大夢一場。
但她同樣存在過。
“斯摩格,你是對的。”酒杯裡的冰塊化了不少,賀年仰頭灌了一大口:“活着就是活着,是一場經曆,一場旅行。”
“沒有什麼是人生必然要去做的事情,隻有自己想做的事情,去感受世間的一切,就很好。”
“倘若離世前,能留下些許痕迹,那便更好。”
“我來過,我看過,我活過。”
“我真實存在過。”
賀年将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先喝啤酒,再喝威士忌,酒水的混合讓她産生了輕微的眩暈感。她好像有點醉了,肢體不大協調,但腦子卻異常清醒。
斯摩格擱下酒杯,他看着身邊臉色通紅,眼神清明的賀年說:“你不能再喝了,我們回去吧。”
“好。”她伸出手去:“我累了,你扶我一下。”
斯摩格擡起賀年的胳膊把她架起來。
“等等。”
“什麼?”
她扭頭看向吧台後的老闆娘:“我有個朋友前不久也要我給他未出世的孩子起名。”
“我想好了,男孩叫霍普,女孩的話叫霍普莉。”
“意為希望。”
老闆娘怔怔看着賀年,忽地掩住嘴巴。
賀年回過頭,沉聲道:“我們走。”
斯摩格帶着賀年走出酒吧,走進夜色的風雪裡。
屋内溫暖,陡然進入嚴寒的外界,賀年不大适應,她瑟縮着往斯摩格懷裡靠去。
“嘶——真冷啊。”
斯摩格圈着賀年的手更緊了些:“确實。”
踏着風雪,他們走進一條小巷——回旅館的必經之路。
冷風一吹,不算濃郁的醉意散去大半。
路燈照不去濃厚的黑,夜色裡的雪慘白一片。
賀年忽然覺得空虛。
或許是繃緊的神經驟然放松,或許是囑托完成後的釋然,又或者是莫名其妙。
總之,她感到空虛,巨大的空虛,迫使她用沖動、用欲望去填滿的空虛。
她必須要做點什麼,否則會崩潰的。
放縱,是最好的選擇。
她太累了。
“呐,斯摩格,我們試試吧。”
“試試什麼?”
“要不要和我交往?不想要長期關系的話,短期上床也行,我沒意見。”
“賀年,你在說什麼醉話,庫贊中将會殺了我的!”
“我沒醉,我清醒得很。”賀年看進斯摩格的眼睛,聲音平靜得沒有一絲起伏。
斯摩格撇過臉。
“你既沒丢開我,我就當你默認了。”踮起腳尖,她攀着銀發青年的肩膀,湊近他的臉。
就在這時。
“啪!”
一枚石子精準打中銀發青年的後脖頸,斯摩格軟倒下去。
失去支撐的賀年踉跄一步,頓時警鈴大作。
武裝色霸氣。
“誰?”她低喝道。
回應她的是腳踩雪地的嘎吱聲。
腳步由遠及近,小巷的另一端,一道人影緩緩走出風雪。
公爵帽、長風衣、半筒靴,背後,十字大刀的刀柄泛着暗沉的金。
昏暗的路燈将他影子拉得斜長。
米霍克。
他沉默地一步步靠近。
賀年下意識後退。
他進一步,她便後退一步,始終保持着中間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
“躲什麼?”終是他駐足,站定在風雪中。
賀年也停下腳步。
她望着米霍克,望着那雙熟悉的銳利眼眸,一句話也沒說。
她實在是不知道該說什麼。
香波島一别,已經過去大半年。
無論是臨行前任性的告白還是現在對立的身份,都讓她不知道該怎麼面對米霍克。
明明是曾經最熟悉,也最依戀的人。
“因為身份的轉換?因為我是海賊,你是海軍?”倒是米霍克替她回答了。
不大的聲音如同一記重錘敲在賀年耳膜上。
肩膀瞬間繃緊:“你怎麼知道的。”
“我怎麼知道?”
“你以為是誰送你去香波地群島的。”米霍克掀起唇角,面露嘲諷。
“原來你都知道。”賀年愣了一下。
“你是我養的,我當然知道。”
米霍克重新邁開腳步。
隻一步,賀年唰地抽出挂在脖子上的十字小刀,擺出一個進攻的架勢:“所以,你要殺我嗎?”
這是她身上唯一的武器。
米霍克再次停步。
他金色的鷹眸定定望着賀年的臉,下垂的嘴角抿成直線。
“賀年,你确定要用這把刀對付我嗎?”他沒有回答賀年的問題,而是抛出了一個新問題。
低沉的聲線帶着暗暗的啞,消散在狂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