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夠了,賀年重新抱起手風琴。
她已基本确定,這間酒吧裡大部分的酒客是海軍,那股淡淡的血腥味,則是來自他們身上的傷。
他們大多數人都是默默地喝悶酒,鮮少有人說話。
這是一支剛經曆過殘酷戰鬥的隊伍,低迷和悲傷籠罩着每一個人。
手指輕輕撫摸過琴鍵,賀年垂着眼眸。
戰争雖然結束了,但它的影響卻如同附骨之疽,漫長、痛苦、深入骨髓。它是漫漫長夜的無法入眠,也是按下悲痛的強顔歡笑,賀年明白的,她全都明白。
所以她還有一首歌要唱。
悠揚的琴音再次響起,賀年閉上眼,待再睜開時,漆黑的眼瞳一片甯靜。
“Заботаунас простая
(時刻挂在我們心上)
Заботанашатакая
(是一個平凡的願望)
Жилабы странародная
(願親愛的家鄉美好)
Инетудругихзабот
(願祖國呀萬年長)
Иснег, иветер
(聽風雪喧嚷)
Извёздночнойполёт
(看流星在飛揚)
Менямоёсердце
(我的心向我呼喚)
Втревожнуюдальзовёт
(去動蕩的遠方)”
伴奏拉得很緩慢,很柔和,輕軟的俄語穿梭其間,使得整個酒館氛圍靜谧又祥和。
那個臉上滿是十字傷痕的海軍凝視着賀年,手指跟随節湊點着桌面,淺藍的眼睛很深邃,深邃到賀年完全看不懂。
她一段接一段歌詞地唱着,用這個世界不存在的語言俄語唱着。
唱着唱着,她摁着琴鍵的手指開始加速,原本柔和的伴奏陡然一變,變得快速又激昂。
她不再用俄語,唱歌的聲音也提高不少。
“就像每個青年一樣,
你也會遇見個姑娘,
她将和你一路前往,
勇敢穿過風和浪。
聽風雪喧嚷,
看流星在飛翔;
我的心向我呼喚:
去動蕩的遠方。”
越來越多的海兵向賀年看去。
“你别以為到了終點,
别以為風暴已不響,
快走向那偉大目标,
去為信仰争榮光。
聽風雪喧嚷,
看流星在飛翔;
我的心向我呼喚:
去動蕩的遠方。”
一曲終了,酒館鴉雀無聲,沒有一絲掌聲,唯有一雙雙漆黑的眼睛。
一雙雙悲傷、痛苦、但不再迷茫的眼睛。
足夠了。
賀年站起身,對着台下施施然行了一禮,走回吧台。
“我想好了,我要一杯伏特加,加冰。”她撐着臉頰,朝老闆娘笑道。
“沒問題。”
接過酒杯,賀年晃了晃透明的酒液,呷了一口。
刺激的感覺在口腔中蔓延,好烈。
真不愧是毛子們鐘愛的酒水。
背後傳來腳步聲,有人走向吧台,他并沒有在吧台坐下,隻是路過。
經過賀年時,他留下了一個單詞:“товарищи。”
達瓦裡氏。
不是音譯,而是标準的俄語。
同志。
瞬間汗毛炸起,賀年猛然回頭。
高大的男人已經推開酒吧門,走入風雪中,正是那個滿臉傷疤的男人!
随着他的離開,酒吧裡的人迅速少了一大半。
賀年瞳孔巨顫,半天不能言語。
“喂,你看傻了嗎?”斯摩格手在賀年眼前揮了揮。
賀年不為所動。
“那是道伯曼中将,以後還有機會見到的。”他拍了拍賀年的肩膀。
“道伯曼中将?”賀年抖着唇,無意識地喃喃道:“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怎麼不可能,我絕對不會認錯。”
“……”
鬥犬,道伯曼,不是海賊王原著中的角色嗎?他為什麼會懂俄語?
不過,這倒是讓他之前的行為說得通了。
難怪唱歌的時候他一直盯着自己看,難怪在自己給他捎了句話後他的反應會那麼大。
深吸口氣,賀年眼睛裡逐漸浮現出一抹荒唐。
真是魔幻的世界啊。
“賀年,你怎麼了?”斯摩格終于發現了賀年的不對勁。
“沒怎麼,隻是有點震驚。”
“真沒事?”
“沒事。”
又喝了口酒,賀年默然片刻,抛出個問題:“呐斯摩格,你說人活着的意義是什麼?”
“活着的意義?想這個幹什麼,活着就是活着,幹想幹的事就行了。”銀發青年很是不解。
“你倒是通透。”賀年單手晃着酒杯裡的冰塊。
“我以前執着于尋找答案,直至某一天變故發生,我才發現,這個問題本身就是沒有意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