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避着點。”米霍克擡腳朝一個方向走去。
賀年緊随其後:“嗯。”
落後兩個身位地,賀年跟在米霍克身後,她望着他背黑刀的背影,突然覺得很愧疚。
這對他不公平。
瞧瞧她都做了什麼事啊?搞地下戀、不公開、不給名分……擱在原世界早被噴死了好吧。
大概,也隻有米霍克才不計較了吧。
加快步伐,賀年追趕上去,拉了拉米霍克的手腕。
“嗯?”米霍克停下腳步。
“我想要那個。”她指着旁邊的棉花糖。
“幼稚。”
“不給就不給嘛,别人身攻擊啊。”
“要哪一個?”
“嗯?”
“棉花糖,要哪一個。”
“兔子形狀的!”
“好。”
米霍克排隊去了,賀年站在他斜後方,一時間笑得眼睛眯成一條縫。
巨大的黑刀和兇厲的面孔散發着生人勿近的氣場,和溫馨的棉花糖隊伍格格不入。米霍克站滿是孩子和孩子家長的隊伍裡,惹眼極了。
賀年抿着嘴一個勁地笑。
“喂,快點啊!蠢貨!”
賀年的笑容僵在臉上。
遠處,一個身形高大,衣衫褴褛的男人趴在地上,脖子上帶着沉重的黑色項圈,背上還坐了個穿泡泡服的男子。
泡泡服男子滋溜着鼻涕,手上用力拽着鎖鍊:“快點!”
天龍人。
賀年迅速撇開目光。
盧娜說過,不要盯着天龍人看。
呼吸驟然加重,賀年的手掌顫抖起來。
她不是第一次看見天龍人,但卻是第一次看見驅使奴隸的天龍人。
也是第一次看見,奴隸。
眼見為實的沖擊力遠比隔着屏幕的二次元來得大。
這就是天龍人麼,這就是海賊世界的貴族麼,這就是……海軍所服務的最高領導者麼。
當概念性的文字化為實體出現在眼前,人才能真切地感受到概念所描述的東西。
原來,天龍人是這樣的。
鷹眼說得對,她果然幼稚,她還是把這個世界想象的太美好了。
人失去人權,變成牲口……這裡糟糕透頂,不,是爛透了。
“實習船的事情辦妥了嗎?”
後方傳來一個男聲,賀年倏然回頭。
她記得這個聲音,縱使是隔着電話蟲,縱使當時自己快要暈厥。
“辦妥了,維爾戈少将。”
高大的寸頭男子從她面前走過,揚起的正義大衣擦過她的鼻尖。
微垂了頭,她緊咬牙關,但仍是克制不住地輕微顫抖。
“棕色長發、大眼睛的女人,已經移送給查爾馬可聖大人了,不過……”
“不過什麼?”
實習船、棕色長發、大眼睛、女人。
賀年呼吸一滞,她兀地睜大眼,眼眸中劃過一抹茫然。
她的大腦一片空白。
白霧籠罩着她的大腦,明明真相就在霧後面,唾手可得。
兩個字的名字即是真相,但她不願意去抓。
“查爾馬可聖大人非常不滿,說那個女人太脆弱了,才玩了一天就死了。”
“下次,給查爾馬可聖大人進貢一批更好的努力作為補償。”
“明明是查爾馬可聖大人自己先看中那女人的,為了那個女人,我們可是費了好一番功夫。”
“閉嘴。妄議天龍人,你不想活了嗎?”
口腔裡蔓延出腥甜的味道——賀年咬破了自己的舌頭。霍然擡頭,她猛地沖那兩個人的背影看去。
雪白的正義大衣在陽光下散發着耀眼的光。
賀年掀起唇角笑了一下,突然覺得很沒意思。
已經爛透了,無可救藥。
她站在原地,失去了所有的力氣。
“賀年?”拿着棉花糖回來的米霍克看到失焦的賀年。
“啊,我沒事。”賀年接過棉花糖:“我有點累了,坐一會吧。”
他們一起坐在了公園的長椅上。
賀年拿着棉花糖,弓着腰,垂着頭,望着地上出神。米霍克靜靜地坐在她身邊陪着她,她不說,他也不問。
好一會後,賀年開始吃棉花糖,她吃得極為認真,一口一口地咬,一口一口地品,然後和着口中的鮮血一起咽下去。
又甜又腥。
她已經捋清楚了事情的全部前因後果。
實習船的航線信息是被洩露出去的,洩露原因,是某個天龍人想要得到一個軍校生姑娘。
于是,這個天龍人聯系了人販子,人販子再搭上海軍中的暗線,蓄謀了一場血腥的屠殺。
隻是為了滿足天龍人令人作嘔偶的欲望。
僅此而已。
而已。
這就是實習船遇襲的全部真相。
至于天龍人為什麼會盯上盧娜……
賀年停下了吃棉花糖的動作。
她依稀記起,學校假期的最後一天,她和盧娜狂了香波地群島。那一次,盧娜告訴她,不要盯着天龍人看……
眼眶頃刻漫延出淚水,砸在布滿灰塵的地面,她抽動着肩膀,發出一聲痛苦的嘶嚎。
是她偏要看天龍人,是她害了盧娜。
“賀年,你……”米霍克皺了皺眉。他冷眼掃過周圍看過來的人,示以警告,然後攬過賀年抱進懷裡。
揪住米霍克的衣襟,賀年閉上眼,嚎啕大哭。
一會後,賀年止住哭聲:“米霍克,帶我走吧,我想回克拉伊咖那島。”
米霍克摸着她的背順了兩下:“好。”
在米霍克看不見的角度,賀年睜開了眼睛,半垂的眸子裡,看似平靜的目光下閃爍着極端的瘋狂。
她做了個決定。
去他的理想,去他的信念,她什麼都不要了,全他媽是狗屎!
她要報仇。
現在,她隻想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