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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卧龍現 鶴鳴九臯,聲聞于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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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囑咐穆王說,先讓陳先生父女在府裡歇息一晚。

明早自會有宮中内監,接兩人去早已置辦好的宅邸。

走之前,韓凜還特意加了一句:“後日龍體病愈,群臣早朝,引薦陳先生之事就拜托皇叔了。”

當一切都按計劃布置好,韓凜也平安回到宮中時,已然四下寂靜、悄無人聲。

他并不想驚動太多雙眼睛,隻着孫著并兩三個心腹内監,備好熱水新衣、湯茶小食等在内殿。

一番潦草梳洗過後,韓凜躺回到熟悉的床上。

忽然放松下來的舒适感,帶着無限空虛向他襲來。

酸痛不可遏止地,從筋脈肌肉裡傳出。

思緒紛亂嘈雜,回憶如碎片漂浮在腦海中。

一會兒是陳瑜亭的真知灼見、一會兒是周老漢家爐膛裡的火。

一會兒又是穆王與自己一樣激奮的眼睛,還有寒夜裡的那張笑臉和那雙手……

回想着每一個與秦川同塌而眠的夜晚。

他的緊張、他的窘迫、他的主動,都鮮活地如同近在眼前。

韓凜的笑也越來越柔、越來越濃。

整個人,像掉進罐粘稠溫熱的蜜裡。

周身圍繞着,秦川給的甜。

而雪山上那句隐晦告白,成了這甜中唯一的澀。

讓他在沉淪中,始終保持着清醒。

是的,韓凜并不打算就這樣退守。

好不容易到了這一步,怎麼能放任彼此退回原處?

他想看秦川,為自己意亂情迷的樣子。

他想手把手,将對方引入自己設計好的情緣陷阱。

他想與秦川抵死纏綿,直至融進彼此的骨血!

呼吸聲逐漸粗重起來,眼前開出一片玫瑰色的花田。

半夢半醒間,韓凜似乎觸摸到了那個人。

那個令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兒,正帶着掠奪的盛氣。

侵占下所有神智,點燃了熄不滅的火花。

“去見他!馬上就去見他!”

這是韓凜早上醒來後的第一個念頭。

可真是,一夕春夢無痕過,相思之處勝從前。

但一想起這些天手邊耽擱的政事,縱使心中再切,也隻好暫且壓下這股沖動。

而韓凜不知道的是,就在剛剛過去的同一個夜晚。

秦川亦是幾乎一夜未眠。

當他終于意識到,自己是不習慣少了韓凜在身邊,三更梆子都敲過去不知多久了。

這個發現,讓秦川有些進退兩難。

他清楚自己對韓凜的愛意,比能宣之于口的要重得多、深得多、更熱烈得多。

他當然也明白,韓凜心裡燒着和自己同樣的火。

秦川是多想就這麼擁住這把火,用自己的皮肉、骨骼和五髒,去感受它的燒灼。

直燒到兩人融為一體、不分彼此。

這瘋狂到接近毀滅的想法,着實吓到了他。

秦川揮舞着手腳從床上彈起來,把被子一掀,大口喘着粗氣。

不是告訴過自己,要适可而止嗎?

不是下定了決心,回到京城便一如往昔嗎?

為什麼?

為什麼會繼續想要往前走,為什麼會想要走到最深處去?

為什麼确認過心意猶嫌不夠,竟想徹底占有?

這樣的自己,令秦川感到陌生。

就像受了什麼不可解的蠱惑般,心中隻有一個念頭——

去見他,天亮就去見他!

依靠着這麼一點兒期待,他靠在枕頭上,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隻不過,夢裡的情況并沒有好多少。

秦川仿佛置身滾燙的煉爐中央,任由一條條火舌爬上四肢和肩頭。

帶着韓凜身上好聞的氣息,一聲聲喚自己“秦将軍”。

理智正在急劇焚毀殆盡,直到最後他終于沖破一切遲疑。

點起一把更大的火,對着夢裡的人兒壓了上去……

再醒來時,日上三竿,連鳥兒都唱過了好幾遍。

這是從來沒有出現過的情形。

以前無論睡得多晚,讀書習武多麼辛苦,秦川都會在日出前起床,晴雨寒暑從無例外。

他匆匆忙忙下地,顧不得腦袋裡的暈眩和酸脹。

洗漱收拾一番後,又百無聊賴坐回到椅子上。

不管夜裡決心有多麼強,等天真的亮了,秦川又無可避免地猶豫起來。

“他肯定有許多公事要處理,分開前也說了後日安排朝會,現在正該是養精蓄銳的時候。”

他一遍遍叨念着,算是勉強把自己按在了府裡。

但這一天下來,家下人還是發現少爺有些不對勁兒。

不是把自己關在房間中不肯出來,就是時不時跑到府門口轉悠兩圈。

有時還會叫住人問前頭有沒有什麼動靜,看上去沒精打采、魂不守舍的。

有人說是少爺辦差辛勞尚未恢複,有人說是還沒适應休息狀态。

還有人小聲議論,他是把魂兒丢在了外面。

阖府上下,為此掀起一陣猜測,還是鐘禮覺察後,靠着管家威嚴平息下此事。

如此煎熬下,兩顆離得不遠但同樣年輕躁動的心,迎來了新皇登基後,最關鍵的那個日出。

這天一早,頭戴冕冠、身着龍袍的韓凜端坐在皇位之上,文武百官分左右而列。

齊呼萬歲之聲,使原本空曠的大殿一下子擠滿了莊重之氣。

待聽得一句“平身”後,衆人紛紛垂手侍立。

“朕前幾日身染微恙,不得處理政事,多虧穆王和衆卿兢兢業業,才不至出什麼纰漏。”

他的聲音中氣十足,雖是少年登位卻已隐隐可見帝王威儀。

“今日朝會,一為謝衆卿操勞社稷之心,二為向諸位介紹個新同僚。”

韓凜不欲過多叙話,手臂一揮帶起衣袖獵獵:“陳瑜亭!”

“草民在。”随着聲不高不低的應答,穆王身側轉出一人,跪在大殿中央。

其實甫一入朝,官員們便注意到了此人。

觀其面相十分陌生,卻能與穆王一同站在隊列最前方。

且看對方臉上,無有任何拘謹之色,心下不禁紛紛猜測起此人來曆。

“這是東蜀陳氏嫡系一脈——陳瑜亭,陳先生。”穆王适時發言,算是解了衆人心頭疑慮。

韓凜見狀,跟在穆王後面補充道:“陳愛卿,乃是朕千辛萬苦求得的棟梁之材,之後與諸位同朝為官,還望衆卿和睦,同為國家效力。”

“陛下聖明!”又是整齊劃一的一句,看不出恭敬之心,也察不到猜忌之意。

韓凜心下隻是冷笑,面上依舊和顔悅色。

“朕決定自今日起,由陳大人擔任禦塾長使一職,從三品。全權負責開設禦塾事宜,招攬講師、修編書目,便宜從事。”

此話一出,階下群臣不由得議論紛紛。

雖說陳氏一族乃東蜀名門,子弟皆為博學之人,陛下賞識也在預料之内。

可這從三品的位置,也未免過于優待。

好在這禦塾長使并非什麼美差,一無舊例可尋、二無陳條可依。

一切都需平地而起,當真累人。

“臣,謝陛下隆恩!”陳瑜亭的嗓音渾厚紮實。

在充滿猜疑的議論聲中,有着振聾發聩的力量。

如穿利箭穿霧,驅散了大殿上籠罩的陰霾。

在這些人中,唯有穆王和秦淮保持着一貫的淡定。

他們都是事件的知情者,明白這“從三品”不過是權宜之計。

這位陳先生的富貴,還遠遠沒有到頭兒。

首輔徐銘石也是一語未發。

但與面上的風平浪靜不同,此刻他心裡早已是翻江倒海、一地狼藉。

這位陳大人在陛下病愈後立即出現,時機如此湊巧,不得不教人生疑。

且看他一上朝就站在穆王身側,又得聖上親自引薦。

恐怕那從三品長使不過是跳闆,後頭還有更大的官銜等着……

“陛下,臣以為,此事不妥!”一聲反對铿锵有力,攪亂了徐銘石心裡的盤算。

向來以耿直中正聞名朝堂的方缜走出隊列,拱手向着殿上韓凜道。

這句話,簡直如晴空下的霹靂。

讓剛要散去的濃霧又圍了上來,凝成一團烏雲盤桓空中。

文武百官一個個皆斂聲屏氣,等着聽其後面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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