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誰惹澄兒不高興了？”

吳煜的聲音從身後響起，雖然不大，卻仍是驚了巫馬澄一跳。

她趕緊轉過頭去，方才的愁緒皆消融在了，吳煜的一雙笑眼裡。

隻聽巫馬澄道：“哪有人讓我不高興，不過是有些累了，歎口氣緩一緩。”

吳煜顯然知道這不是真心話，可并不打算追問。

女孩兒家的心思總是秘密，哪怕是夫君，也不該仗着夫權尊貴去探聽。

他隻是繞到绛珠茉莉旁，略略俯身問。

“茉莉呀，茉莉！我是不是哪裡做得不好，才惹娘子煩心？”

吳煜的手雖摸着花葉，眼睛卻看着巫馬澄。

女孩以為，他不過又是在逗自己，便不打算理他。

誰知吳煜竟真将耳朵湊了過去，煞有介事地“嗯”了幾聲。

邊點頭。邊饒有深意地，看着面前的新婚妻子。

看他那副努力逗自己開心的樣子，巫馬澄紅了臉，絞着手裡的絲帕道：

“你……你又打趣我……”

吳煜見女孩笑了，才站直身說：

“澄兒，我知道這些天，委屈了你……”

“各地使節都陸續回去了，其他地方的人倒不必我操心。”

“可中州和雲溪的使者，還需好生送一送的。所以冷落了你，對不起。”

巫馬澄趕忙搖了搖頭，道：

“你對我的好，我根本無以為報，永遠都不要跟我說對不起！”

“你是一個好夫君，隻是我怕，我不能成為你的好妻子……”

吳煜拉過巫馬澄的手，笑着開解着女孩。

“傻丫頭，就知道一個人憋着胡思亂想！”

“你巫馬澄就是我最好的妻子，有你在我身邊，我就什麼都不怕了！”

他輕輕環住對方的肩膀，繼續說：

“從前，是我忽略了你想要努力的心，以為隻要我什麼都做好了，你就可以高高興興、無憂無患。”

“卻忘記了你對我的挂念，和我對你是一樣的！這樣被我捧在手心裡是安全舒心，可也讓你覺得自己不夠好，是不是？放心，我改！”

“我們澄兒啊，是一匹小馬駒，可不是養在深閨裡的小貓！”

女孩真是徹底，被吳煜的溫柔攻勢吞并了。

他不僅對自己呵護有加，還這樣了解自己心思，那自己還有什麼可懷疑、可困惑的呢？

巫馬澄，就是天底下最适合吳煜的妻子，也是南夏最合适的皇後！

看到女孩眉宇間愁緒盡散，吳煜立馬笑着讨賞。

“娘子既然已經高興了，那是不是該賞些什麼，給我這個做夫君的呢？”

一句話，讓原本剛剛英氣起來的巫馬澄，又蒙上了層女兒态的嬌羞。

眼睛不去看吳煜不說，連話也不答。

“好吧……”吳煜倒是自己會找台階。

“看來我要動點真格的，娘子才肯獻吻喽？”

說完，拍了拍手，顯然是在呼喚門外。

随着擊掌，巫馬澄隻聽見外面腳步聲響，一前一後進來兩個人。

每個人手上，都捧着盆绛珠茉莉。

一株比現下養着的小些，一株又比它大些。

一樣的紅豔喜人，一樣的熱烈明快。

“這——”巫馬澄簡直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張着的櫻桃小口，如小金魚般可愛。

“當日大婚前裝飾，工匠們說茉莉色白不宜做燈，便換了粉色絲絹。從那時我就上了心，着人四下打聽，有沒有其他顔色的茉莉。”

“終于在一處得知，雲溪的夢蝶山中有朱紅色茉莉，豔若雲霞。一早就遣了人去尋，本想着在大婚前，趕回來給你個驚喜。”

“誰知，竟趕上雲溪當地的鲛珠雨。雨下個沒完，耽擱到這會子才回來。”

吳煜解釋着，臉上仍是一副邀功的模樣。

巨大的歡欣喜悅，如紅色的綢緞，蒙上了巫馬澄的雙眼。

女孩踮起腳尖，趨近自己的愛人，在他唇上印下熱烈一吻。

伴着輕笑呢喃，在吳煜心裡，蕩漾成漫無邊際的柔波。

窗外夕陽西下，染紅了一室的旖旎……

在這逐漸圍攏的暮色下，韓凜依然透過那扇，從未關上的窗戶，眺望着遠方。

面上無波無瀾，内心也無甚悲喜。

“陛下，徐銘石和黃磬二位大人到了。”

孫著的聲音亦是那般平靜，愈發襯得殿内，像一口早年的深井。

“快請吧。”

終于，這口井因為石子的投入，泛起漣漪陣陣。

濺起的水花裡，帶着逐漸攀升起的熱切。

門分左右而開，徐銘石和黃磬一前一後地踏進殿内。

每個人手上，都拿着本冊子。

眼神嚴肅，但看表情似乎還好，有種疲憊下的遊刃有餘。

“臣徐銘石、臣黃磬，叩見陛下。”

兩人的跪拜也那麼齊刷刷的，帶着有些遲緩的步調。

韓凜看着他們行完禮，随即道：“兩位愛卿平身。孫著，賜座。”

孫著一個手勢，下面的小内監，便将兩人引到下首的兩張椅子上。

神情恭敬地請徐銘石和黃磬落座。

“想必宣召時，孫著就已經與兩位愛卿說了，朕此次晚間勞動二位，就是想聽聽，人口統計工作的進展。”

韓凜并不拐彎抹角，沒有客套地問什麼辛苦，更不存在兜圈子似地試探。

茶水陸續擺上來了，香氣伴着殿中微冷的空氣，讓人有一種清冷的舒爽感。

徐銘石想要起身先行介紹，卻被韓凜攔下說：

“徐大人、黃大人年紀都不小了，朕既賜了座，咱們君臣就坐着說話吧。動辄站起來回禀謝恩，也是白白耽誤時間。”

徐銘石聽得天子如此說後，便也答應下來。

與黃磬起身謝過陛下體恤，複坐回椅子上，開始慢慢道來：

“啟禀陛下，人口統計和戶等劃分的工作，的确已開展了一段時間。”

“隻不過，因各地開始的時間有早有晚，人手也有多有少，加之初期頭緒繁多難免忙亂些。是而，目前彙報到朝廷的準确數據，尚隻有三成。”

韓凜點點頭，原本他以為，這段時間，能收集到兩成的大概信息就不錯了。

沒想到他們竟能做到三成之數，還是确切的核準信息！

不得不說，此二人是下了大力，底下官員也真是拼命。

不待上頭有什麼回應，黃磬就接過了話頭，繼續道：

“陛下，雖然數據統計尚慢，可這期間，徐大人與微臣常去周邊私訪探查，對于多個地方，也調派了協調督察官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