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川這邊的情況,的确如韓凜所想。
為了飛騎營馬上訓練之事,吃住一直都在演武場。
整日與大家一起操練不說,閑暇時還跟他們一起讨論心得。
從喂馬育馬、到隊形演練、再到進攻變陣,事無巨細,什麼都談、什麼都聊。
眼看着每個人,都找到了和自己眼緣的馬匹。
并且珍而視之如至寶的樣子,秦川心裡的高興勁兒就别提了。
等到再想起流言之事時,已然過去大半個月了。
原以為一切已經平息,或者至少早衰敗成零星的談資。
可沒想到一進城來,便發現謠言傳得更烈更猛了。
然而這一次,它們調轉了矛頭,生生換了副說辭,更加下流污穢、龌龊不堪。
被推到風口浪尖上的,也變成了陳大人和陳小姐兩父女……
在街上聽了幾句大概,秦川就急急趨馬往府裡趕。
一進家門,二話不說揪過山雲,兜頭就問:
“外面那些流言怎麼回事,為什麼過了這麼久,還能傳出新花樣!”
情急之下,秦川出手沒了輕重,竟死死捏住山雲肩膀,半點不肯放松。
山雲被這股力量抓得生疼。
但看自家少爺滿面愠怒,也不敢說話,隻是皺着眉,不停倒吸氣。
見狀,自知失手的秦川趕緊放開他。
前臂徒勞地揮動幾下,口中說着抱歉之語,似是在安慰山雲,又好像在壓制自己。
深呼吸幾次後,秦川用稍微正常的語調,又問了一遍。
“山雲,外面那些謠言,到底什麼回事?”
要說這山雲最大的長處就是機敏聰慧,又極其擅長察言觀色。
不僅收集訊息的速度遠遠快于旁人,還能将周遭的事情串聯起來分析,不可謂不神。
他揉着肩膀上酸痛的皮肉,用盡可能和緩的口氣對秦川道:
“少爺,這事兒來得蹊跷,您先别着急,我跟您慢慢說……”
說完,扶着秦川坐到了欄台上,自己則站在一旁,繼續道:
“您去飛騎營後不幾日,第一波流言的确逐漸淡了下去。”
“可能是因為各方都沒有回應,實在是傳不出什麼新花花。”
“所以百姓們的議論也從天子多情、顧念心上人,慢慢轉為陛下愛惜賢才,不忍丞相痛失愛女,才出手相助。”
“既然前頭已有平息之勢,怎麼後面又會演變成現在這樣?”
秦川心裡七上八下,可看山雲臉色如鉛一般凝重,也不好打斷他,隻得耐着性子往下聽。
“這樣安生的日子,也就持續了四五天吧……街上忽然就冒出了幾句歌謠。”
“且幾乎是一夜之間,傳遍了大街小巷,成了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名作。”
山雲說到這兒,秦川也猛地一下想起,自己進城時的确聽見路邊跳皮筋的孩子,在唱着什麼新詞兒。
那歌裡有舟又有船,顯然意有所指。
他又記起,陳小姐重病之際,韓凜曾在無意間提到過她的本名,好像就叫陳子舟!
一股沒來由的恐懼襲上心頭,秦川啞着聲音問:“那歌謠怎麼唱的?”
臉上,幾乎沒有了血色。
“哦,是這樣的——”山雲不敢怠慢,趕緊說給秦川聽。
“山有木兮木做舟,招招舟子思君久。篷船已老盼恩深,載來新舟換無憂。”
當聽完最後一個字時,秦川隻覺渾身寒意徹骨。
頭頂似有千百個焦雷直直劈下,驚得四肢百骸又冷又麻。
他雙唇微微打着顫,目光有些怔怔的,喃喃自語道:
“這歌謠……分明是說陳小姐,不守女德、貪慕皇恩,陳大人為保官位、獻女求榮!”
“究竟是誰,這般污蔑歪曲?安得又是什麼心?”
說到這裡,他眼中幾乎要迸出火來。
“陳大人為國為民鞠躬盡瘁,百姓們就是這樣報答,他們一家的嗎!”
秦川真的很想怒吼質問,真的很想一劍劈開這污濁與混沌。
可胸腔裡升騰起的濁氣,讓他的五髒六腑都似在熾烈的業火裡翻滾。
無論如何,都再發不出聲音……
“少爺,事出反常必有妖!這件事,小的覺得有古怪!”
山雲也不等秦川恢複狀态了,而是直接将結論說了出來。
他相信,以少爺的見識和定力,不會連這些都經不住。
果然,秦川眼神裡的光采瞬間歸了位,轉過頭等着山雲繼續往下說。
“第一,是這新流言擴散的速度,實在太快了!一夜過去就鬧得滿城風雨,不像普通老百姓間串閑話能做到的。”
山雲一條條分析着,那認真的神色,讓秦川不禁心生感激。
隻聽他繼續道:
“第二,就是這次散播謠言的人,很不尋常!其實事情剛起來時,我就特意上街打探過,很多人都說最初是從花街柳巷和地下賭坊傳出來的。”
“那群人整日遊手好閑,在街上東遊西蕩,走到哪兒就散布到哪!即使百姓們感念陛下和陳大人的恩德,已在自發抵制這等污人清聽的言論,也攔不住那幫爛了嘴的,到處瞎說胡謅!”
接着,山雲說出了此次事件中,他覺得最詭異的地方。